那声音让张北辰头皮发麻——不是虫子,也不是老鼠,像是某种更大的东西,四肢着地,飞快移动。
“别让它进主屋!”苗老歪吼道。
砰!
一声巨响,像有人撞上了木门。
张北辰吓得往后退,手里还攥着那把镰刀。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近,那窸窣声就在门外。
他看见门缝里透出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一只手。
不,不对。
那不是人的手,指甲太长,弯曲得像钩子,指间还长着细密的黑毛。
张北辰倒吸一口凉气,举起镰刀对准门口。
那只手在门板上摸索,像在找锁。
“就在这儿!”
苗青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啪!
一声脆响,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
张北辰听见外面有东西在惨叫,声音尖锐刺耳,像婴儿的哭声又像猫叫。
“抓住它!”
“别让它跑!”
一阵混乱的打斗声,夹杂着摔碎东西的声响。
张北辰紧贴着墙,手心全是汗。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死了?”有人问。
“还活着。”苗老歪喘着粗气,“快,拿麻袋装起来!”
“这东西怎么办?”
“先关起来,明天再说。”
脚步声远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张北辰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在门外,才松开镰刀。
他的手抖得厉害,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到底是啥玩意儿?
那只手,那惨叫声,还有苗老歪他们的反应……
张北辰越想越不对劲。
这院子绝对有大问题。
他爬回炕上,把被子裹紧。心脏的疼痛已经缓了不少,但手腕上的红绳还是烫的。
窗外天色开始泛白。
张北辰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天亮后,门开了。
进来的是苗青山,脸上还是那副笑容,但衣服上多了几道血迹。
“睡醒了?”他把一碗粥放在桌上,“趁热吃。”
张北辰盯着他衣服上的血迹:“昨晚……那是什么?”
“野猫。”苗青山擦着手,“跑进院子偷东西,被我们打跑了。”
野猫?
鬼才信!
张北辰没接话,端起粥碗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就是普通的小米粥。
“放心喝吧。”苗青山在炕沿上坐下,“要是想害你,昨晚就动手了。”
这话听着像安慰,但怎么听怎么别扭。
张北辰喝了一口粥,胃里暖和了些。
“我爹呢?”
“在隔壁睡着。”苗青山从怀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昨晚你爹情绪不太好,我给他喂了点安神的药。”
张北辰放下碗:“我要见他。”
“等会儿就能见。”苗青山吐出一口烟,“先说正事。”
“什么正事?”
“你身上的蛊。”苗青山弹了弹烟灰,“再不处理,最多三天就会发作。到时候你爹还没治好,你自己先没命了。”
张北辰攥紧拳头:“那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苗青山笑眯眯地说,“跟我去趟山里,挖点东西回来。”
“挖什么?”
“一个墓。”
张北辰愣住。
挖墓?
苗青山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灭:“你不是想知道你爹为啥会瘫吗?答案就在那座墓里。”
“你少扯淡!”张北辰站起来,“我爹是干活摔的,跟墓有啥关系!”
“摔的?”苗青山冷笑一声,“你真以为你爹是从房顶摔下来的?”
张北辰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说不出话。
当年老爹出事的细节,他确实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天老爹去邻村帮人盖房子,傍晚被人抬回来,腿就废了。
村里人都说是从房顶摔下来的,老爹自己也这么说。
但现在想想,那时候老爹的神色……
“你爹没跟你说实话。”苗青山站起来,“他那天不是摔的,是被东西咬的。”
张北辰浑身一震:“你胡扯!”
“信不信由你。”苗青山走到门口,“反正你要是想活命,就跟我走一趟。那座墓里有能解蛊的东西,也有你爹当年出事的真相。”
他推开门,回头看了张北辰一眼:“给你一个时辰考虑,想好了就来院子里找我。”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北辰站在原地,脑子乱成一团。
苗青山的话,听着像胡编乱造,但又透着股说不出的真实。
老爹当年出事后,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老爹话多,爱唱山歌,村里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但自从腿瘫了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坐在炕上发呆。
有几次张北辰半夜醒来,看见老爹坐在窗边,盯着外面黑漆漆的山林,眼神空洞得吓人。
他问过几次,老爹都说没事,让他别多想。
张北辰走到窗边,透过窗纸往外看。
院子里,苗青山正和几个人说着什么。那几个人都穿着灰色的长袍,看不清脸。
他们围成一圈,中间放着个大麻袋。
麻袋在动。
里面有东西在挣扎。
张北辰盯着那麻袋,突然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只手。
难道……
正想着,苗老歪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他这边。
张北辰赶紧退后,但已经晚了。
苗老歪朝他笑了笑,那笑容阴森得让人发毛。
张北辰心里一沉,转身走回炕边。
他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但怎么走?
门锁着,窗户外面是院墙,根本翻不出去。
老爹还在隔壁,不能丢下他。
张北辰坐在炕上,盯着手腕上的红绳。
那串珠子还在发烫,像有生命似的。
他想起当初苗老歪给他戴上这东西时说的话——“这是保命的,千万别摘。”
保命?
还是要命?
张北辰试着把红绳往下扯,但刚一用力,珠子就烫得像烙铁,疼得他直接松了手。
操!
他咬牙切齿,盯着那串珠子。
这玩意儿就像个枷锁,把他牢牢锁在这里。
除非找到办法解开,否则根本走不了。
张北辰想起苗青山的话——墓里有能解蛊的东西。
也许……真得去一趟?
但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苗青山为啥非要他去?
挖墓这种事,随便找个壮劳力就行,干嘛非得找他这么个半大小子?
肯定有猫腻。
张北辰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快转着。
突然,他想起一个细节。
昨晚苗青山给他那瓶黑色液体时,眼神闪过一丝急切。
那种急切不像是在帮人,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任务。
他们需要自己喝那东西。
为啥?
张北辰越想越觉得古怪。
他走到桌边,端起那碗粥仔细看。
粥看着没问题,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
他把粥碗放下,转身走到门口。
门还锁着,但锁是从外面扣的,只要有工具就能撬开。
张北辰掏出镰刀,把刀尖插进门缝里。
“咔嗒”一声,锁被撬开了。
他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
外面是条走廊,两边都是房间。
走廊尽头是院子,能看见苗青山他们的背影。
张北辰贴着墙往前走,脚步放得极轻。
他得先找到老爹。
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
张北辰推开门,看见老爹躺在炕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爹!”他压低声音,“爹你醒醒!”
老爹没反应。
张北辰走过去摇他肩膀,但老爹就像死了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伸手探了探老爹的鼻息——还有气,但很微弱。
苗青山到底给老爹喂了什么?
张北辰咬牙,把老爹往背上背。
老爹很轻,比他记忆中轻多了,像一把枯柴。
他背着老爹走到门口,刚要出去,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
张北辰僵在原地,透过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那个大麻袋被打开了。
里面滚出来一个东西——是个人,但又不完全是人。
那东西全身赤裸,皮肤灰白,四肢细长得不正常,手指甲黑得发亮,弯曲成钩状。
最可怕的是它的脸。
五官扭曲变形,眼睛凸出来,嘴巴咧到耳根,满嘴尖牙。
张北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
那是个女人。
准确说,曾经是个女人。
她趴在地上,像野兽一样低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苗老歪蹲下来,伸手摸她的头。
“乖,别怕。”
那女人猛地咬向苗老歪的手,但被他一巴掌扇翻在地。
“不听话是吧?”苗老歪冷笑,“看来昨晚饿得还不够狠。”
他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往女人嘴里灌了点什么。
女人挣扎了几下,然后身体开始抽搐,口吐白沫。
几分钟后,她安静下来,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行了。”苗老歪站起来,“把她关回去,明晚还有用。”
两个灰袍人上前,把女人拖进旁边的柴房。
张北辰手心全是汗,背上的老爹越发沉重。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趁着院子里的人都忙着,张北辰背着老爹悄悄往外走。
走廊很长,尽头是个小门,通往后院。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去哪儿?”
苗青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张北辰僵住,慢慢转过身。
苗青山站在走廊那头,脸上还是那副笑容,但眼神冷得像冰。
“我……我想带我爹出去透透气。”张北辰强作镇定。
“透气?”苗青山慢慢走过来,“你爹现在这样,能透什么气?”
“总比闷在屋里强。”
“也对。”苗青山点点头,“不过我觉得,你是想跑。”
张北辰捏紧镰刀:“我为啥要跑?”
“因为你怕。”苗青山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怕我们害你,怕你爹出事,怕这院子里的东西。”
他凑近张北辰,压低声音:“但你跑不了。”
张北辰举起镰刀:“别过来!”
“怎么,要动手?”苗青山笑了,“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
话音刚落,他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张北辰的手腕。
力气大得惊人。
张北辰疼得镰刀掉在地上,整个人被摁在墙上。
“放……放开!”
“想活命,就老实点。”苗青山松开手,“你那点小心思,我全看得清清楚楚。”
他捡起镰刀,在手里掂了掂:“这玩意儿可不兴用来对付自己人。”
说完把镰刀扔进旁边的房间。
“现在,跟我去院子里。”苗青山指了指外面,“时间到了,该出发了。”
张北辰咬牙:“我不去!”
“不去?”苗青山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爹就别想活了。”
“你!”
“别急。”苗青山笑眯眯地说,“我不是要害你,是要帮你。那座墓里的东西,不光能解你的蛊,还能治好你爹的腿。”
“我凭啥信你?”
“因为你没别的选择。”苗青山转身往外走,“不信的话,你就留在这儿等死。三天后你蛊毒发作,死得比谁都惨。”
他走到门口,停下来:“对了,你刚才看到那个女人了吧?”
张北辰浑身一震。
“那就是蛊毒发作的下场。”苗青山回头,笑容灿烂,“你想变成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