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举起玉佩。
光芒扫过六座石台,在第二座和第五座石台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这应该就是那六件法器。”何道玄走到第一座石台前,“只要把它们带回去,重新布阵就行。”
张北辰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太顺利了。
从跳进棺材到现在,只遇到一个残念。
而且那个女人死得也太容易。
何道玄伸手去拿第一座石台上的东西——那是一枚铜钱,表面锈迹斑斑。
他的手刚碰到铜钱,整个广场突然震动起来。
咔嚓咔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张北辰猛地回头。
身后的通道已经被巨石封死。
六座石台同时下沉,消失在地面中。
取而代之的,是六个黑色的旋涡。
旋涡里传出刺耳的笑声。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
无数笑声混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
何道玄骂了一声,收回手。
“果然有陷阱。”
话音未落,旋涡里钻出六条黑色的锁链。
锁链朝两人飞过来,速度快得吓人。
张北辰想躲,脚下突然一软。
地面变成了沼泽,他整个人往下陷。
何道玄跳到半空,险险躲过锁链的攻击。
但又有更多锁链从旋涡里冒出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何道玄双手结印,一道金光从掌心射出。
金光击中锁链,锁链发出滋滋的声音,冒起白烟。
但很快又有新的锁链补上。
张北辰陷进沼泽,已经到了腰部。
他拼命挣扎,越挣扎陷得越快。
“别动!”何道玄大喊,“这是陷阱,你越反抗它拉得越紧!”
张北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动了。
下陷的速度果然变慢。
何道玄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几笔。
符纸燃起蓝色的火焰,朝着旋涡飞去。
火焰碰到旋涡,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
笑声停了。
锁链也停止攻击,僵在半空。
何道玄抓住机会,几个跳跃来到张北辰身边。
他抓住张北辰的胳膊,用力一拽。
张北辰从沼泽里拔出来,摔在坚实的地面上。
沼泽消失了。
地面恢复原状。
张北辰喘着粗气,看了看四周。
锁链还悬在空中,像六条黑蛇,虎视眈眈。
“这就是残念?”
“对。”何道玄盯着那些锁链,“封印破损之后,赵无咎的残念四处游荡。它们没有意识,只有本能——吞噬一切活物。”
张北辰咽了口唾沫。
“那六件法器呢?”
“在漩涡里。”何道玄指着地面上的六个漩涡,“得进去拿。”
张北辰瞪大眼睛。
“你疯了?这明显是陷阱!”
“不进去怎么拿法器?”何道玄反问,“你以为赵无咎会把东西摆在台面上等你拿?”
张北辰无言以对。
确实。
刚才的石台本就是诱饵。
真正的法器藏在更危险的地方。
何道玄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分给张北辰一半。
“贴身收好。”他说,“进了旋涡,你会看见很多幻象。记住,都是假的。无论看到什么,都别信。”
张北辰接过符纸。
“怎么判断真假?”
“用这个。”何道玄指了指他手里的玉佩,“玉佩能破幻。如果玉佩不发光,那就是假的。”
张北辰点点头。
“先进哪个?”
“分头行动。”何道玄看了看六个旋涡,“我进三个,你进三个。拿到法器立刻出来,在这里汇合。”
张北辰深吸……吸了口气。
妈的,真要命。
“哪三个?”
何道玄指着左边的三个旋涡。
“你进左边,我进右边。”
说完,他纵身跳进最右边的漩涡。
黑色的旋涡吞没他的身影,连声音都没发出。
张北辰看着左边的三个旋涡,犹豫了几秒。
算了,横竖都是一刀。
他走到最左边的旋涡前,闭上眼睛,跳了进去。
身体再次坠落。
不过这次没有风声,也没有黑暗。
张北辰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白茫茫。
像是在雾里。
他落地,站稳身体,举起玉佩。
玉佩没有反应。
假的。
果然是幻象。
张北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到三米。
走了没多远,前面出现一个人影。
张北辰停下脚步。
那个人慢慢转过身。
张北辰看清对方的脸,心脏猛地一跳。
是他爹。
张老头坐在轮椅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他冲张北辰笑,露出一口黄牙。
“北辰,你可算回来了。”
张北辰握紧玉佩。
玉佩依旧没有反应。
假的。
但张老头的声音、表情、甚至说话的语气,都跟真人一模一样。
张北辰咬了咬牙。
“你不是我爹。”
张老头脸上的笑容僵住。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我爹。”张北辰重复道,“我爹瘫痪多年,早就死了。”
张老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瘆人。
他的脸开始扭曲,五官错位。
轮椅往后退,消失在雾气里。
张北辰松了口气。
第一关过了。
他继续往前走。
雾气散去一些,前面出现一座木屋。
木屋很旧,门窗都是用木板钉起来的。
张北辰走近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他小时候住的房子。
穷山沟里那座破木屋。
后来拆迁,房子被推平,现在连地基都找不到了。
木屋的门开着,里面传出说话声。
张北辰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屋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张老头,另一个是他自己。
十八岁的张北辰。
年轻的张北辰正跪在张老头面前,磕头。
“爹,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治好腿。”
张老头摇摇头,脸上全是皱纹。
“没用的,咱家穷,治不起。”
“能治!”年轻的张北辰眼睛红了,“二狗子说,跟他们去挖墓,一次就能赚几万块。”
张老头一巴掌拍在桌上。
“混账!那是犯法的事!”
“我不管!”年轻的张北辰站起来,“我一定要赚钱给您治腿!”
他转身往外走。
张北辰站在门口,看着年轻的自己从面前走过。
年轻的张北辰没有看他,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消失在雾气里。
张北辰回过头。
屋里的张老头还坐在那里,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
他在哭。
张北辰攥紧拳头。
这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画面。
当年为了给张老头治腿,他跟着二狗子下墓。
第一次就碰上邪门事,老刘暴毙,他捡到玉佩。
之后十几年,他在盗墓圈摸爬滚打,见过太多黑心肠的人。
有的为了钱活埋队友,有的为了独吞宝贝杀人灭口。
他也差点死过几次。
但每次死里逃生,他都会想起张老头。
想起那天晚上,张老头坐在木屋里哭的样子。
张北辰闭上眼睛。
“假的。”他低声说,“都是假的。”
睁开眼睛,木屋消失了。
雾气也散了。
前面出现一个小土堆,土堆上插着一把生锈的铁铲。
铁铲旁边,放着一个木盒子。
张北辰走过去,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枚玉佩。
跟他手里那枚一模一样。
张北辰举起手里的玉佩,凑近盒子里的那枚。
手里的玉佩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照在盒子里的玉佩上,玉佩碎成粉末。
假的。
张北辰把盒子扔掉,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雾气再次聚拢。
这次雾气是红色的。
像血一样。
张北辰心里发毛,握紧玉佩。
雾气里传出女人的笑声。
银铃般,很好听。
但听在耳朵里,却让人毛骨悚然。
“北辰……”
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北辰,你还记得我吗?”
张北辰停下脚步。
“你是谁?”
“你忘了我?”女人的声音带着委屈,“湘西那次,是我救了你啊。”
张北辰皱眉。
湘西那次……
十年前,他跟着一个团伙去湘西挖墓。
那座墓邪门得很,进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出事。
最后只剩他和另一个女人活着出来。
那个女人叫苗雨。
是当地苗寨的姑娘,被团伙头目骗进队伍,说是带路。
结果墓里机关太多,团伙死得七零八落。
苗雨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两人一起逃出生天。
后来他想找苗雨道谢,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苗寨的人说,苗雨早就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红色的雾气散开一些,前面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穿着苗族的服装,头上戴着银饰。
正是苗雨。
苗雨冲他笑,眼睛弯成月牙。
“北辰,你终于来了。”
张北辰举起玉佩。
玉佩没有发光。
假的。
“你不是苗雨。”张北辰说,“苗雨不会出现在这里。”
苗雨的笑容消失。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因为苗雨死了。”张北辰冷冷地说,“十年前那次,她为了救我,被墓里的机关砸死了。”
这是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当年逃出墓穴的,只有他一个人。
苗雨死在里面,尸骨无存。
苗寨的人不知道,所以编了个谎话,说苗雨搬走了。
张北辰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他不敢说。
怕说出来,就真的承认苗雨是因为他而死。
苗雨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尖锐刺耳,整个空间都在震动。
她的脸开始腐烂,皮肉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张北辰!是你害死我的!”
她扑过来,张北辰举起玉佩。
玉佩爆发出强光,苗雨的身影瞬间消散。
红色的雾气也不见了。
周围恢复平静。
张北辰喘着粗气,额头全是冷汗。
他低头看了看玉佩。
玉佩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
妈的,这破玉佩要碎了?
正想着,前面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个石盒。
石盒自动打开,里面放着一枚古铜色的罗盘。
罗盘表面刻满符文,正中间镶着一颗红宝石。
张北辰走过去,举起玉佩照了照。
玉佩发出微弱的光芒。
是真的。
他拿起罗盘,塞进怀里。
第一件法器到手。
罗盘入手的瞬间,整个空间震了一下。
张北辰站稳身子,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下沉。
不对劲。
他转身就跑,身后的地面塌陷速度越来越快。
裂缝从脚底蔓延开来,像张开的巨口。
玉佩在怀里疯狂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张北辰一个鱼跃,抓住前方突出的石台边缘,手臂肌肉绷紧,用力翻身上去。
身后的地面彻底坍塌,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冷风从洞里吹上来,带着腐烂的臭味。
张北辰咽了口唾沫,往前爬了几米才敢站起来。
妈的,差点就掉下去了。
他摸出罗盘,仔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