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板猛然震动。
那些蜈蚣般的虫子像是受了惊吓,四散爬开,露出漆黑的木板。
木板上裂开一道缝,红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刺得人眼睛生疼。
张北辰本能往后退了两步。
“跑什么?”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带着嘲弄,“你们费尽心机找到这里,不就是想杀我吗?”
“耶律阿古。”张北辰沉声道。
“哦?你认识我?”棺材里传来轻笑,“有意思。一个小小的盗墓贼,居然知道本王的名字。”
张北辰攥紧拳头。这声音听着年轻,甚至带着几分贵气,不像是死了几百年的老鬼该有的腔调。
“你那点小把戏,我早看穿了。”耶律阿古说,“林家老头想用女儿当饵,引我上钩。可惜啊,他算漏了一件事——本王活了九百年,什么阴谋没见过?”
林初雪脸色煞白。
“爸……他真是想……”
“别听他胡说。”张北辰打断她。
“胡说?”耶律阿古笑得更大声了,“小丫头,你以为你爸为什么让你跟着这个盗墓贼?他早就算好了,你们两个人里,必须死一个。要么是你开棺死,要么是他开棺死。至于你爸自己嘛……他躺在床上等消息呢。”
林初雪身子晃了晃。
张北辰扶住她:“稳住,这鬼东西在离间我们。”
“是吗?”耶律阿古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那我问你,林家老头为什么不亲自来?他不是也能看见我吗?”
张北辰愣住了。
对啊,林道远能看见那些东西,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他怕死啊。”耶律阿古说得轻飘飘的,“他知道开棺必死,所以让自己女儿顶上。多好的父亲啊,啧啧。”
“住口!”林初雪尖叫起来,“我爸不是那种人!”
“不是?”耶律阿古冷哼一声,“三十年前,他为了活命,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兄。你问问他,师兄的骨灰埋在哪儿?”
林初雪浑身发抖。
张北辰心里也在打鼓。这鬼东西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林道远这老头可比他想象的狠多了。
“别听他的。”张北辰压低声音,“不管怎样,先把这东西弄死再说。”
“怎么弄?”林初雪哆嗦着问。
张北辰盯着棺材,脑子飞速转动。
开棺会死。这是诅咒,还是机关?如果是诅咒,戴着玉佩或许能扛;如果是机关,那就得找到触发点。
“你在想怎么破我的局?”耶律阿古笑了,“别费心了。这棺材是我亲手布置的,九百年来,死在这里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你们两个小娃娃,能有什么本事?”
张北辰没搭理他,绕着棺材转了一圈。
棺材是黑檀木的,保存得很好。四角各有一个铜钉,钉子上刻着符文。符文已经模糊了,但还能看出大概——那是某种封印。
“铜钉。”张北辰心里有了主意。
他蹲下来,仔细观察其中一个铜钉。钉子入木三分,周围有烧灼的痕迹。像是被高温烙上去的。
“你想拔钉子?”耶律阿古说,“可以啊,随便拔。不过我提醒你,每拔一个钉子,就会死一个人。四个钉子,得死四个。你们两个,加上林家老头,再加上……谁呢?”
张北辰没理他,继续观察。
四个铜钉,四个角。如果同时拔掉呢?
不行,只有他和林初雪两个人,没办法同时拔四个。
等等……
他看向林初雪。
“你身上有没有绳子?”
“绳子?”林初雪愣了愣,从背包里掏出一卷登山绳,“有。”
“给我。”
张北辰接过绳子,迅速把四个铜钉缠住。他打了个活结,只要一拉,四根绳子就会同时收紧。
“你想一起拔?”耶律阿古笑了,“有点意思。不过没用的,诅咒认的是人,不是数量。”
张北辰不管他,拉紧绳子。
“我数三二一,你跟我一起拉。”他对林初雪说。
“好。”
“三、二、一——拔!”
两人同时用力。
绳子绷紧,铜钉纹丝不动。
“妈的!”张北辰骂了句。
铜钉根本拔不出来,像是长在木头里一样。
“说了没用的。”耶律阿古得意洋洋,“这四个钉子,是用我亲手杀死的四个仇人的魂魄炼成的。除非找到他们的后人,否则拔不出来。”
“他妈的你话怎么这么多?”张北辰烦躁起来。
“因为无聊啊。”耶律阿古说,“九百年了,除了偶尔出去吃几口香火,我一直待在这棺材里。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活人,不多聊几句?”
张北辰懒得跟他废话,又绕着棺材转了一圈。
铜钉不行,那就只能开棺了。
“小子。”耶律阿古突然正色道,“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杀了那个女人,我放你走。”
张北辰一愣。
“你说什么?”
“很简单啊。”耶律阿古说,“我需要血祭,才能完全复活。林家丫头的血正合适。你把她杀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林初雪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别怕。”张北辰说,“我不会杀你的。”
“真的?”耶律阿古笑了,“你可是盗墓贼啊。为了钱什么干不出来?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我没杀过。”张北辰冷冷道。
“是吗?那你队友老刘呢?他怎么死的?”
张北辰心里一紧。
“他是被墓里的东西害死的。”
“真的吗?”耶律阿古拖长了声音,“据我所知,他是被你推下去的。当时墓道塌方,只有一条路能出去。你为了活命,把他推进了陷阱。”
“你胡说!”张北辰怒吼。
“胡说?”耶律阿古冷笑,“我可是能读心的。你脑子里想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那天晚上的事,你不是一直在做噩梦吗?”
张北辰浑身僵硬。
确实,那天晚上墓道塌方,他和老刘争抢唯一的逃生通道。混乱中,他推了老刘一把。只是一把,没想到……
“看吧。”耶律阿古说,“你也是杀人犯。所以别装正人君子了,把那女人杀了,你我两清。”
“闭嘴!”张北辰一拳砸在棺材板上。
棺材板纹丝不动,他的拳头却疼得要命。
“小子,别挣扎了。”耶律阿古说,“人性这东西,我看得太多了。九百年来,死在我手里的人成千上万,哪个不是被同伴背叛的?你以为你能例外?”
张北辰喘着粗气,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确实推过老刘。那是他心里最深的秘密,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鬼东西怎么知道的?
“北辰。”林初雪轻声叫他。
“嗯?”
“那件事……是真的吗?”
张北辰沉默了很久,才点点头。
“是真的。但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太乱了……”
“我信你。”林初雪说。
“你信我?”张北辰有点意外。
“嗯。”林初雪笑了笑,眼里带着泪光,“反正我们都是罪人。我帮我爸续香,害死了那么多人;你推了老刘,害死了他。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张北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姑娘,倒是个明白人。
“你们聊够了没有?”耶律阿古不耐烦了,“我给你们三分钟,要么杀了她,要么被我杀。选吧。”
“选你妈!”张北辰抄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向棺材。
石头撞在木板上,发出闷响。
棺材板裂开一条缝。
“你——”耶律阿古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语气里带着惊讶,“你疯了?开棺会死的!”
“老子不信邪!”张北辰又砸了一下。
裂缝更大了,红光从里面涌出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北辰!”林初雪扑过来想拦他,“你别冲动!”
“让开!”张北辰把她推到一边,第三下砸了下去。
棺材板彻底碎裂。
红光暴涨,像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张北辰被那股力量震得倒退好几步,撞在身后的竹子上。
棺材里,一个人影缓缓坐了起来。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契丹贵族的服饰,面容俊美得不像话。他睁开眼睛,眼珠是血红色的。
“没想到啊。”耶律阿古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九百年了,终于有人敢开我的棺。”
张北辰握紧石头,后背冷汗直冒。
眼前这人虽然长得像活人,但周身萦绕着黑气,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怕死?”耶律阿古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怕。”张北辰说,“但比起被你阴死,老子宁可跟你硬干一场。”
“有意思。”耶律阿古笑了,“很久没遇到这么有种的人了。”
他伸出手,指尖泛着红光。
“既然你这么想死,本王就成全你。”
红光从他指尖射出,直奔张北辰面门。
张北辰来不及躲,只能举起手臂挡在面前。
就在这时,玉佩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
白光形成一道屏障,硬生生挡住了红光。
“这是……”耶律阿古脸色变了,“通灵玉?你从哪儿弄来的?”
张北辰也愣住了。这玉佩居然还有这功能?
“你是谁的传人?”耶律阿古盯着他,眼里多了几分忌惮,“萧家?韩家?还是……”
“我谁的传人都不是。”张北辰说,“这玉佩是我从墓里拿的。”
“不可能。”耶律阿古摇头,“通灵玉认主,必须是本家血脉才能激活。你能用它,说明你身上有……”
他顿了顿,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你敢开我的棺!原来你是他的后人!”
“谁的后人?”张北辰一头雾水。
“当年杀我的那个人啊。”耶律阿古笑得癫狂,“九百年了,本王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
他再次出手,这次力道更猛。
玉佩的白光开始闪烁,明显扛不住了。
“北辰!”林初雪冲过来,挡在他身前。
“你干什么?快让开!”张北辰想把她推走。
“不!”林初雪回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决绝,“我爸让我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一根银针。
“这是我们林家祖传的东西。”她说,“据说能封印一切邪物。但用一次,使用者必死。”
“你疯了?”张北辰瞪大眼睛。
“没疯。”林初雪笑了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早就该死了。能在死前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值了。”
“不行!”张北辰想抢过银针,“让我来!”
“来不及了。”林初雪把银针刺进自己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
银针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化作一张大网,朝耶律阿古罩去。
“不——”耶律阿古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挣扎着想逃,但银网已经把他牢牢困住。网越收越紧,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融化。
“林家丫头!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耶律阿古嘶吼着,“本王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淡,最终化作一股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张北辰抱住倒下的林初雪。
“初雪!初雪!”
林初雪脸色苍白,嘴角溢出血来。她勉强睁开眼,看着张北辰,嘴唇嗫嚅着。
“什……什么?”张北辰把耳朵凑过去。
“替我……照顾……我爸……”
话没说完,她的头一歪,没了呼吸。
张北辰愣在原地,眼眶发红。
他认识林初雪还不到一天,但这姑娘为了救他,把命搭上了。
“妈的……”他低声骂了句,声音发颤。
周围的竹林开始枯萎,那些刻在竹子上的人脸渐渐消失。棺材化作飞灰,随风飘散。
耶律阿古死了。
但林初雪也死了。
张北辰抱着她的尸体,在竹林里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