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匆匆下山,张北辰脑子里全是那些对不上号的细节。
耶律阿古到底被封印了多久?林九霄二十年前挖墓,可那鬼东西张口就说千年。要么它记错了,要么就是故意撒谎。
记错?不可能。那玩意儿精得很,连定魂玉都认得。
那就只能是撒谎。
可为什么要撒谎?
张北辰想不通,只能先把问题压下去。
当务之急是找到林道远,把镇魂幡搞到手,不管那东西有多邪门,总比全家被灭门强。
天快亮的时候,三人回到村里。
江成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补觉,醒了就去县城找你们。”
张北辰点头,目送他走远。
林初雪站在路口,咬着嘴唇不说话。
“怎么了?”张北辰问。
“我在想……”林初雪声音发颤,“万一我爸不配合怎么办?”
“那就硬来。”张北辰说得直接,“三天时间,不够咱们讲道理。”
林初雪抬起头,眼睛红红:“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连自己爸爸都劝不动。”
“没有。”张北辰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你爸要是好说话,也不会把镇魂幡藏这么多年。”
林初雪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笑。
两人沿着村道往外走,准备搭车去县城。
路过村口小卖部的时候,张北辰看见一个熟人——卖烟的老王头。
老王头坐在门口台阶上抽烟,看见张北辰就招手:“小张,听说你昨晚上山了?”
“嗯。”张北辰随口应了一声。
“看见什么没?”老王头眯着眼睛,“我昨晚睡不着,听见山上传来怪叫,像女人哭。”
张北辰心里一紧,表面不动声色:“没看见,就是碰见几条蛇。”
“蛇?”老王头吐了口烟圈,“那你运气好。我年轻那会儿也上过那片山,挖野菜。结果碰见一口井,井边坐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低着头梳头发。我当时吓得腿软,爬都爬不动。”
林初雪抓紧张北辰的衣角。
张北辰问:“后来呢?”
“后来?”老王头笑了,“后来我师父带人把那井填了,说是压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老王头摇头,“师父没说,只让村里人别往山里跑。”
张北辰若有所思——井?石碑下面那条地缝会不会通到井里?
他没多问,带着林初雪离开村子。
路上,林初雪小声说:“老王头说的井,会不会跟耶律阿古有关系?”
“有可能。”张北辰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回头问问江成,他对这片山比我熟。”
两人在路边等了十分钟,拦了辆进城的面包车。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一路上话特别多。
“你们去县城干啥?”大叔问。
“看朋友。”张北辰敷衍。
“哦,年轻人就是好,有精神。”大叔笑呵呵,“我闺女也在县城上学,学费老贵了,一年得好几万。”
林初雪礼貌性地回应几句。
大叔又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吧?看着挺般配。”
张北辰刚想否认,林初雪突然抓住他的手:“是。”
大叔哈哈大笑:“我就说嘛!看你们俩眉来眼去的。”
张北辰看了林初雪一眼,后者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他心里忽然有点乱。
说实话,他对林初雪确实有好感。但现在这情况,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进了县城。
下车的时候,林初雪松开他的手,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乱说的。”
“没事。”张北辰笑笑,“反正他也不认识咱们。”
林初雪抿着嘴,眼神躲闪。
两人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家古玩店门口。
店面不大,招牌上写着“林记古玩”四个字。门关着,看起来没开张。
林初雪敲了敲门:“爸,是我。”
没人应。
她又敲了几下,声音急切:“爸!你在不在?”
还是没动静。
张北辰皱眉:“不会跑了吧?”
“不可能。”林初雪掏出钥匙,“他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门开了,店里黑漆漆一片。
张北辰警觉起来,护着林初雪进去。
屋里很乱,柜台上的古董倒了一地,抽屉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爸!”林初雪冲进里屋。
张北辰跟上去,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林道远。
“爸!”林初雪跪下来摇他,“你怎么了?”
林道远睁开眼,虚弱地看着女儿:“小雪……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找你。”林初雪眼泪哗哗往下掉,“你是不是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林道远摆手,目光落在张北辰身上,“你是谁?”
“张北辰。”张北辰直接说,“我是来拿镇魂幡的。”
林道远脸色变了,死死盯着他:“你怎么知道镇魂幡?”
“因为耶律阿古已经出来了。”张北辰把昨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林道远听完,整个人往后一仰,像被抽干了力气。
“它终于还是出来了……”他喃喃自语,“我就知道……封不住的……”
林初雪哭着说:“爸,你把镇魂幡给他吧,不然它会来杀咱们全家。”
“全家?”林道远惨笑,“全家就剩咱俩了。”
他看向张北辰,眼神复杂:“你知道镇魂幡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张北辰摇头,“但我知道你必须把它交出来。”
“交出来你就死定了。”林道远咳了几声,“那玩意儿是耶律阿古用来控制幡魂的法器,谁碰谁死。”
“幡魂?”
“对,幡魂。”林道远苦笑,“耶律阿古死后,它把自己的魂魄分成九份,藏在镇魂幡里。只要幡还在,它就死不了。”
张北辰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不是九命怪猫吗?
“那怎么杀它?”
“毁了幡。”林道远说,“但是……毁幡的人会被反噬,当场暴毙。”
“所以你妈才死的?”张北辰看向林初雪。
林初雪哭得说不出话。
林道远点头:“小雪她妈不知道镇魂幡的秘密,想把它烧了。结果刚点着火,就七窍流血死了。我当时吓坏了,赶紧把火扑灭,把幡藏起来。”
张北辰沉默了。
这事比他想象中复杂得多。
“所以你一直在给耶律阿古续香?”他问。
“没办法。”林道远叹气,“我不续香,它就会出来找我。续香它就老实待着。我本想拖到死,让它永远被困在山里。”
“可你断香了。”
“不是我断的。”林道远眼神闪过恨意,“是有人故意破坏。”
张北辰一愣:“谁?”
“不知道。”林道远摇头,“但肯定是冲着镇魂幡来的。”
张北辰脑子飞快转动——有人破坏续香,让耶律阿古出来,逼林道远交出镇魂幡……
这特么是一盘局!
而他,正好撞进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张北辰问。
林道远看着他,目光复杂:“你想活命,就别碰镇魂幡。”
“可耶律阿古说三天之内必须把幡交给它。”
“那你就死。”林道远说得直接,“反正我不会给你。”
林初雪急了:“爸!你这是要看着咱们全家被杀吗?”
“全家就剩你了。”林道远握住女儿的手,“我活不了几天了,但你必须活下去。”
“什么意思?”林初雪慌了。
林道远掀开衣服,露出胸口。
那里有一块巴掌大的黑斑,像腐烂的尸肉,还在不断扩散。
“尸毒。”林道远苦笑,“我昨晚去山上查看石碑,被尸蛇咬了。最多还能撑两天。”
林初雪哭得浑身发抖。
张北辰心里发寒——尸毒?这玩意儿没法治。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等死。”林道远说,“等我死了,幡就烧了。反正我也活够了。”
“可你烧幡也会死。”
“我本来就要死了。”林道远冷笑,“与其被尸毒折磨,不如死得痛快点。”
张北辰忽然明白了——林道远要用自己的命换耶律阿古的命。
可问题是,耶律阿古真的会死吗?
他想起刚才那些对不上号的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他突然说,“你确定耶律阿古只有九道魂魄?”
“当然。”林道远疑惑,“这是记载在古籍上的。”
“那你见过它本人吗?”
“没有。”林道远摇头,“我只见过幡。”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他被骗了。
耶律阿古根本不止九道魂魄。
张北辰的脑子像被人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你说什么?”林道远的脸色变了。
“我说,耶律阿古不止九道魂魄。”张北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你想啊,一个能活几百年的老怪物,会傻到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记在古籍上?那古籍是给谁看的?”
林道远愣住了。
“给后人看的。”张北辰冷笑,“它故意留下线索,让人以为毁了幡就能杀它。可实际上呢?幡只是诱饵,真正的魂魄早藏别处了。”
林初雪抹掉眼泪:“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张北辰说,“但八九不离十。”
他蹲下身,看着林道远:“你仔细回忆,耶律阿古找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林道远皱眉想了半天:“有一次……它让我把幡拿出来给它看。”
“然后呢?”
“我不敢给。它就笑了,说不急,反正幡跑不掉。”林道远说到这里,脸色煞白,“对啊,它为什么不直接抢?”
“因为它根本不怕幡被毁。”张北辰直起腰,“甚至巴不得有人去毁。毁幡的人会暴毙,而它呢?顶多损失九分之一的魂力,过几年又能养回来。”
林初雪倒吸一口凉气:“那我妈岂不是白死了?”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张北辰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尼古丁冲进肺里,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吐出烟雾,“它真正的魂魄在哪儿?”
林道远摇头:“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张北辰盯着他,“不然它为什么要你续香?续香只是表面理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林道远张了张嘴,没说话。
但张北辰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这老头儿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敢说。
“别藏着掖着了。”张北辰烦躁地按灭烟头,“你儿子都死了,你还想让你女儿也送命?”
林初雪抓住父亲的手:“爸,你到底知道什么?”
林道远的手抖得厉害。他闭上眼,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山上……山上有个天坑。”
“天坑?”张北辰一愣。
“对。”林道远睁开眼,瞳孔里满是恐惧,“很深,看不见底。当年耶律阿古就是死在那里的。”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
天坑,深不见底,耶律阿古死的地方……
特么的,这不就是养尸地吗?
“你该不会告诉我,它的真身还在坑里吧?”他问。
林道远点头:“应该是。续香的真正作用,不是镇压幡里的魂魄,而是封印天坑里的尸体。”
张北辰骂了句脏话。
他算是明白了——幡只是个幌子,真正危险的是天坑里的那具尸体。
那玩意儿养了几百年,说不定早就成僵尸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林初雪急了。
“因为说了也没用。”林道远苦笑,“天坑根本进不去,四周全是悬崖峭壁,下面还有瘴气。我年轻时试过,差点死在里面。”
“所以你就选择续香,拖一天算一天?”
“不然能怎么办?”林道远声音里带着绝望,“我一个普通人,能做的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