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绝望的时候,洞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不是之前那些断手。
是一只完整的手。
那只手皮肤蜡黄,指甲缝里塞满黑色的污垢。
但手腕处有个手表。
电子表。
表盘上的荧光数字还在跳动。
张北辰认得那表。
是张队戴的那款。
他瞬间冲上去,抓住那只手往外拉。
手很沉,像拽着一块巨石。
张北辰咬牙,脚蹬着洞边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拉。
手臂从洞里冒出来。
肩膀。
脑袋。
是张队。
但他闭着眼,脸色惨白,嘴唇发青。
死了吗?
张北辰不敢松手,继续拉。
终于把整个人拽出洞口。
张队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北辰伸手探他鼻息。
很微弱。
但还活着。
操,真他妈活着。
张北辰松了口气,正要给白灵打信号,突然看见张队身后。
洞里又伸出一只手。
然后是第二只。
第三只。
十几只手同时从黑暗里冒出来,在洞口扭动着,像一窝蛆虫。
张北辰头皮发麻。
这些手不一样。
有的腐烂见骨,有的还缠着破布,有的指头少了好几根。
最恐怖的是,它们都在往外爬。
仿佛地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不能让它们出来。
张北辰抓起灭火器,对准洞口就是一顿喷。
白色的干粉覆盖住那些手。
手缩了回去。
但很快又伸出来。
这次更多了。
几十只,上百只。
密密麻麻。
像从蚂蚁窝里爬出的蚂蚁。
妈的。
张北辰扔掉灭火器,抓住张队的衣领就往坑边拖。
拖到一半,张队突然睁开眼。
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眼珠往上翻,只露出一点黑色的边缘。
他张开嘴。
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别……上去……”
张北辰动作一顿。
“那上面……有东西……”
张队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要用尽力气。
“它们……在等……”
话没说完,他又昏过去。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
上面有东西?
等什么?
等他们上去?
他抬头看向坑口。
绳子还垂在那里。
白灵的脸出现在坑边,焦急地看着他。
“北辰!你没事吧!”
声音从上面传来,很清晰。
但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太响了。
像是有人故意提高了音量。
张北辰眯起眼。
“白灵”还在喊:“快上来!我们拉你!”
拉你。
不是拉你们。
张北辰看着张队,又看看洞口那些还在蠕动的手。
选择不多。
上去可能有危险。
待在这里肯定死。
他抓起绳子,在张队腰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然后他扯着嗓子喊:“先把他拉上去!”
上面的“白灵”愣了一下。
“你呢?”
“我殿后!快!”
绳子绷紧了。
张队的身体被慢慢拉起来。
张北辰退到洞边,背对着那些手,眼睛死死盯着坑口。
张队上去了一半。
然后突然停住。
绳子不动了。
“怎么回事!”张北辰喊。
上面没人回答。
只有风声。
操。
果然有问题。
张北辰握紧匕首,正要往上爬,身后突然一凉。
有东西碰到他的小腿。
他猛地转身。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冰凉,僵硬,力气大得惊人。
张北辰抬脚就踹。
手没松。
反而收紧了。
指甲扣进他的肉里。
疼。
钻心的疼。
更多的手从洞里伸出来,往他身上爬。
有的抓他的腿,有的扯他的衣服,还有的直接往他脸上摸。
张北辰挥舞着匕首乱砍。
砍断一只,又上来三只。
根本砍不完。
而且这些手越来越有力,像是在积蓄着什么。
他被拖着往洞口移动。
一寸一寸。
匕首掉了。
他的手指扣住洞边的石头,指甲断了两根。
血混着泥。
滑。
抓不住。
眼看着就要被拖进洞里。
突然,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从上方传来。
像金属在地面上拖动。
然后是爆炸声。
轰!
火球从坑口落下来。
是燃烧瓶。
玻璃瓶碎在地上,火焰瞬间蔓延开。
那些手被火烧到,纷纷松开。
缩回洞里。
张北辰趁机爬起来,拼命往坑边跑。
又一个燃烧瓶落下来。
这次砸在洞口附近。
火焰封住了洞。
张北辰抓住绳子,手脚并用往上爬。
爬到一半,看见绳子上有血。
新鲜的血。
还在往下滴。
他抬头。
张队挂在坑口边缘,身上的绳子被割断了大半,只剩一股还连着。
而坑口站着的不是白灵。
是那个年轻警察。
就是之前给他油桶的那个。
警察手里拿着把折刀。
正在割绳子。
看见张北辰抬头,他笑了。
“早该这么干了。”
那笑容里没有疯狂,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你想干什么。”张北辰的声音压得很低。
“封住这个洞。”年轻警察说,“用你们。”
他继续割绳子。
动作不快不慢,像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洞要吃人才能封住。之前那些不够。还需要更多。”
“你他妈疯了。”
“我没疯。”年轻警察的声音很平静,“我只是不想让更多人死。用两个人换所有人的命,值得。”
张北辰想说什么,但绳子突然一松。
他掉下去了。
坠落的瞬间,他看见白灵冲过来,一把推开那个警察。
然后是骂声,争吵声,混作一团。
张北辰摔在地上。
背先着地。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肋骨断了至少两根。
他吐出一口血,挣扎着想站起来。
站不起来。
腿软。
而那个洞又开始动了。
火焰已经熄灭。
洞边缘的焦黑层在剥落。
像蛇蜕皮。
新的黑色表面露出来,比之前更黑,更深。
手又伸出来了。
这次不是爬。
是跳。
十几只手像跳蚤一样从洞里蹦出来,落在地上,用手指支撑着身体,横着爬。
爬得飞快。
一只手爬到张北辰面前,停住。
五根手指张开,像在观察他。
然后猛地扑上来。
张北辰伸手挡。
手钻进他的袖子里,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往上爬。
他想甩开。
甩不掉。
那手像长在他胳膊上。
更多的手围上来。
张北辰闭上眼。
完了。
这次真完了。
突然,头顶传来破风声。
什么东西砸下来,正中那只手。
是块石头。
拳头大的石头。
砸碎了那只手的两根指头。
手松开了。
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像下雨一样往下砸。
张北辰抬头。
看见坑口站着一个人。
不是白灵,不是警察。
是个老头。
穿着破旧的军大衣,戴着狗皮帽子,脸上皱纹堆成沟壑。
老头正往坑里扔石头。
一边扔一边骂:
“妈了个巴子的,这些玩意儿三十年前就该埋死!”
声音粗哑,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张北辰愣住。
这声音……
他认识。
村里的孙瞎子。
当年给他爹看病的那个神婆的师傅。
据说早死了。
怎么会在这里?
老头扔完石头,抓起旁边的绳子,直接跳进坑里。
落地稳稳当当。
看不出是个七十多岁的人。
他走到张北辰面前,伸手把他拉起来。
力气大得惊人。
“能走吗?”
张北辰点头。
“那就快滚。”
老头转身面对那个洞。
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打开。
里面是根黑色的骨头。
不知道什么动物的。
老头把骨头举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张北辰听不懂。
不是汉语,也不是满语。
更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语言。
洞里的手停住了。
全部停住。
保持着伸出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像是被定住了。
老头继续念。
声音越来越高。
最后一个音节喊出来的时候,他把骨头扔进洞里。
轰!
不是爆炸声。
是一种闷响。
像巨大的东西在地下翻身。
洞开始坍塌。
不是往外扩张,是往里收缩。
那些手被吸进去,消失在黑暗里。
洞越来越小。
最后只剩拳头大小。
然后彻底消失。
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陷。
老头吐了口痰,抹了把额头的汗。
“封住了。”
他看着张北辰,皱起眉:
“小兔崽子,你爹当年就不该让你混这行。”
张北辰张了张嘴。
想问什么。
但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老头没等他开口,转身就往坑边走。
“上面那几个警察,有一个被脏东西上身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抓住绳子,几下就爬上去。
动作比年轻人还利索。
张北辰愣了几秒。
被脏东西上身?
哪个?
他想起那个年轻警察的眼神。
该不会……
顾不上多想,他也抓住绳子往上爬。
伤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每爬一下都想放手。
但他咬牙坚持。
爬到坑口,白灵扑过来扶住他。
“你没事吧?”
张北辰摇头。
环顾四周。
那个年轻警察站在车旁,低着头,肩膀在抖。
像是在哭。
几个警察围着他,劝他冷静。
但没人敢靠太近。
张队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老头蹲在旁边,正在检查他的伤势。
“死不了。”老头说,“就是被那洞里的阴气伤了,养几个月就好。”
“谢谢。”张北辰走过去,弯腰行了个礼。
老头摆摆手。
“谢个屁。你爹当年帮过我,这是还人情。”
“那个洞……”
“别问。”老头打断他,“有些事知道了不是好事。你只要记住,这世上有些地方不该碰,有些东西不该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