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蹲在墓道口,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里切出一道惨白。
玉佩贴着胸口,冰得他打了个寒战。
这玩意儿自从老刘死后就跟着他,十年过去,他早习惯这股子阴森劲儿。
但今天不一样。
墓道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北辰哥,你听见没?”二狗子压低声音,手里的洛阳铲抖得厉害。
“闭嘴。”
张北辰竖起食指。
他眯着眼往墓道里看,玉佩在黑暗中泛起微弱的青光。
那股子凉意顺着脊骨往上窜,头皮发麻。
不对劲。
这座辽代贵族墓他们已经盗了三天。头两天挖土清淤,昨晚才刚摸到墓室外围。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是死寂一片,可那声音分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会不会是老鼠?”二狗子咽了口唾沫。
张北辰没回答。他盯着墓道深处,手电光里突然晃过一个影子。
很快。
快到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玉佩烫得他胸口疼,这是警告。
“撤。”
“啊?”二狗子愣住,“咱们挖了三天——”
“让你撤就撤!”张北辰站起身,手电照着来时的路,“快走。”
二狗子还想说什么,张北辰已经拽着他往外跑。
两人刚爬出盗洞,身后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泥土塌方的味道混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靠!”二狗子瘫坐在地上,喘得像条狗,“差点埋里头。”
张北辰没吭声。
他看着塌陷的盗洞口,手电照过去,能看见墓道彻底堵死了。
不是机关。
这座墓的机关他们早就破解了。能让墓道塌方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有人故意引爆,要么里面有东西不想让他们进去。
玉佩还在发烫。
“回去。”张北辰把手电关了,“这墓有问题。”
二狗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敢多问。
跟着张北辰干了两年,他知道这位北辰哥的阴眼不是吹的。
人家说撤,准没好事。
两人摸黑往山下走。
天还没亮,林子里雾气重得伸手不见五指。
张北辰走在前头,脑子里却在复盘这几天的细节。
这座墓是三天前一个姓孙的老板介绍的。
说是他爷爷那辈儿留下的线索,墓主人是辽代某个贵族,陪葬品值不少钱。
张北辰当时看了图纸,确认墓址在小兴安岭腹地,这才答应接活。
但现在想来,那姓孙的有点问题。
他给的钱太爽快了。
一般这种活儿,老板都会压价压到你想骂娘。
可那姓孙的直接把定金打过来,一分钱没砍。
还有那图纸。
张北辰当时就觉得太详细了。
墓道走向、机关布局、甚至连棺椁的材质都标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把这座墓翻了个底朝天,然后画了张地图等着他们跳坑。
“北辰哥。”二狗子突然拽了拽他袖子,“你看那边。”
张北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雾里有个人影,站在林子边缘一动不动。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
“谁?”
人影没回答。
雾气翻涌,那身影越来越清晰。
是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垂到腰。
二狗子倒吸一口气,“大白天撞鬼了?”
张北辰盯着那女人。
玉佩又开始发烫,但这次不是警告,反而像是——共鸣。
女人动了。
她转过身,脸在雾里看不清楚,但张北辰听见她开口说话。
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别挖了。”
张北辰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握紧匕首,退后半步,“你是谁?”
女人没再说话。雾气散开,她消失得干干净净。
二狗子腿软了,“北辰哥,咱们是不是碰上脏东西了?”
张北辰没吭声。
他低头看胸口的玉佩,那东西已经不烫了,但颜色变得更深。
从原来的青白变成青黑,像是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走。”
两人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张北辰直奔姓孙的老板住的旅馆。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可能出去了。”旅馆老板娘探出头,“你们找孙老板?他昨晚就退房走了。”
张北辰愣住,“走了?”
“对啊。”老板娘擦着手上的水,“说是临时有事,连夜开车走的。还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墓里的东西你们拿不走,别白费力气。”老板娘耸耸肩,“我也不懂你们这一行,反正话带到了。”
张北辰转身就走。二狗子追上来,“北辰哥,这什么意思啊?那孙老板耍咱们?”
“不是耍。”张北辰点了根烟,“他是来试探的。”
“试探啥?”
张北辰没回答。
他脑子里乱得很,那女人的话、塌方的墓道、突然消失的老板,这些事情串起来有种诡异的巧合。
玉佩在胸口跳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青黑色的玉面上隐约浮现出几个字。
那字体很古怪,像是用针刻上去的。
“等你。”
张北辰手一抖,烟掉在地上。
“北辰哥,你咋了?”二狗子凑过来,“玉佩怎么变色了?”
“回去收拾东西。”张北辰把玉佩塞回衣服里,“明天就离开这儿。”
“不挖了?”
“不挖了。”
二狗子松了口气。
他其实早就想撤了,这趟活儿从一开始就透着邪门。
能保住命比什么都强。
张北辰回到住处,把所有装备都清理了一遍。
洛阳铲、探针、绳索,该藏的藏,该扔的扔。
他把玉佩拿出来放在桌上,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等你。
谁在等?
等了多久?
他想起十年前老刘临死前的话。
那时候老刘浑身抽搐,嘴里吐着血沫子,却死死抓着张北辰的胳膊。
“她不让我走……”
“她说……你会来的……”
张北辰当时以为老刘是疯了。
一个死了上千年的古尸能有什么话要说?可现在想想,老刘把玉佩塞给他之前,那眼神分明是清醒的。
不是临死的疯话。
是交代。
窗外突然刮起风。
张北辰抬头,看见窗玻璃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白衣服,长头发。
他猛地转身。
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但玉佩在桌上剧烈颤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北辰压低声音,对着空气说话。
没人回答。
玉佩突然炸裂开来。青黑色的碎片飞溅,其中一块扎进张北辰的手背。
他闷哼一声,鲜血顺着伤口渗出来。
然后他看见了。
那个女人就站在他面前,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她伸出手,指尖碰到张北辰的额头。
冰凉刺骨。
一幅幅画面在张北辰脑海里闪过。
墓道、棺椁、陪葬品,还有一具穿着白色寿衣的女尸。
女尸的脸和眼前这个女人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女人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有人把我挖出来。”
张北辰想说话,但喉咙像是被掐住了。
“他们撬开棺材,拿走所有陪葬品。”女人继续说,“但有个人留下了。他在我身边放了块玉,说会有人来找我。”
“谁?”张北辰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女人摇头,“我不知道。但他说那个人有阴眼,能看见我。”
张北辰浑身冒冷汗。他想起老刘,想起那些年经历过的诡事。
那些死在墓里的同伴,那些诡异的巧合,还有玉佩上出现的字。
“你要我做什么?”
女人退后一步,身影开始变淡。
她看着张北辰,眼神里终于出现了情绪。
是哀求。
“找到他们。”她说,“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我凭什么帮你?”
女人笑了。那笑容诡异得让张北辰头皮发麻。
“因为那些东西里,有你爹的命。”
话音落下,女人彻底消失。
屋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张北辰愣在原地。
爹的命?
他爹十年前就瘫在床上了。
当年为了给他治病,张北辰才混进盗墓圈。
可那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手背上的伤口突然剧痛。张北辰低头一看,血液凝固成几个字。
“辽阳王墓。”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辽阳王墓是二十年前的一桩悬案。
当时那座墓被盗,墓主人身份特殊,警方介入调查了整整三年都没破案。
后来不了了之,成了圈里的传说。
而他爹,当年就在辽阳打工。
张北辰抓起外套冲出门。
二狗子正在院子里抽烟,看见他这架势吓了一跳。
“北辰哥,你这是去哪儿?”
“辽阳。”张北辰头也不回,“马上走。”
“现在?天都快黑了——”
“现在!”
二狗子被他吼得一愣,赶紧跟上去。
两人开着破面包车连夜往辽阳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