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后,骄阳似火,炙烤着这座庞大的五金厂。厂房里机床的轰鸣声隔着厚重的墙壁传来,沉闷而持续,像这个工业区永不疲倦的心跳。而与车间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位于厂区一角的仓库——一个由钢筋铁骨构筑的、堆满了金属原料与成品的寂静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以及灰尘混合的独特气味。阿娟站在一排高耸的货架前,手里拿着盘点机,正一丝不苟地核对账目。她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蓝色工装,却依然难掩其丰腴窈窕的身段。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她光洁的额角。自从她摆烂后,认认真真管理这个曾经一团乱麻的仓库以来,短短几天,这里便焕然一新。物料分类清晰,台账准确无误,领料流程顺畅,再也听不到车间主任因为缺料而跳脚骂娘的声音。
这一切,仓库管理员小翠都看在眼里。她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心思单纯,对阿娟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娟姐,你可真厉害!以前这仓库,找个螺丝都得半天,现在你亲自上手,什么都清清楚楚。”小翠一边帮着整理货架上的密封圈,一边由衷地赞叹。
阿娟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没说什么,只是抬手看了看腕表,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仓库门口。她的“努力”,可不仅仅是体现在管理账目和整理货架上。
果然,没过多久,仓库那扇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是厂长老梅。他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还保持不错,梳着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一双小眼睛习惯性地眯着,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梅厂长好!”小翠连忙站起身,恭敬地打招呼。
阿娟的动作比小翠更快。她几乎是立刻放下手中的盘点机,脸上瞬间绽放出热情又略带谄媚的笑容,声音也比平时娇柔了几分:“哎呦,梅厂长,您百忙之中还亲自来视察我们这小仓库的工作啊?快请坐,快请坐!”说着,她利落地从办公桌下搬出那张唯一还算干净的椅子,用袖子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又小跑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开水,双手递到老梅面前。“天气热,您喝口水。”
老梅颇为受用地点点头,大剌剌地在椅子上坐下,一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从阿娟端着水杯的纤手,到她因为快步走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再往下到被工装裤包裹依然显得圆润的臀部,上上下下、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那目光黏腻而贪婪,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只是碍于小翠在一旁,他语言上还算收敛,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问道:“嗯,我来看看。阿娟啊,今天仓库的物料供应没问题吧?车间那边没再抱怨吧?”
“梅厂长放心,保证没问题!我都盯着呢,绝对不影响生产。”阿娟回答得干脆利落,身体却微微侧开,试图避开那令人不适的视线。她敏锐地注意到,老梅问话时,眼神瞟了小翠一眼。
阿娟心领神会。她立刻转向小翠,语气自然地吩咐道:“小翠,你现在去车间各班组跑一趟,主动问问他们接下来还需要哪些材料,特别是那些常用耗材,我们提前备好,别等他们来要。”
“好的,娟姐,我这就去。”小翠不疑有他,拿起笔记本就快步离开了仓库。
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偌大的仓库里只剩下阿娟和老梅两人。刚才还充斥着的盘点机的“滴滴”声和小翠的说话声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空气仿佛也变得粘稠起来,混合着金属的冷冽和一种无形的暧昧与危险。
阿娟脸上的职业笑容慢慢收敛,她转过身,朝着老梅走近几步,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她抬起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娇嗔,几分委屈,声音压得低低的,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人的耳膜:“梅大厂长,您这尊大佛,可是好久没挪到我们这小庙来了。人家还以为……您早就把我这孤苦无依的小女子给忘了呢。”
老梅看着眼前这朵主动靠近的老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再也按捺不住,伸出粗短的手臂,一把将阿娟拉入怀中。阿娟惊呼一声,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却没有立刻挣脱。老梅的手顺势在她背上、腰间不规矩地游走、轻抚,感受着布料下柔软的曲线。
“猴急什么呀你……”阿娟假意推拒着,声音愈发娇滴滴,一只手却看似无意地、带着挑逗意味地轻轻拂过老梅的裤裆部位,“这儿……可是仓库,随时有人来的。”
这一下,更是点燃了老梅体内的火。他喘着粗气,把嘴凑到阿娟耳边:“心肝儿,我想死你了……”
阿娟却趁机从他怀里灵活地挣脱出来,退后半步,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工装。她脸上的媚态还在,眼神却清亮了几分,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梅厂长,您先别光顾着说好听的。您看看,这仓库,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给您打理得井井有条?车间那边,现在谁不说材料供应及时?这功劳,您可得给我记在头上。”
她顿了顿,观察着老梅的反应,继续道:“您上次啊,就会给我画大饼,说什么那个‘仓库主管’的正式头衔和待遇还是个空头支票。梅厂长,您的话,在厂里可是一言九鼎,总不能在我这个小女子这儿……说了不算吧?”
老梅此刻正在兴头上,又被她刚才那一下撩拨得心痒难耐,哪里会说个“不”字。他满口答应,拍着胸脯保证:“哎哟,我的小娟娟,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你放心!主管的位置,早就内定是你了!不就是走个流程嘛,下个月,最晚下个月,肯定给你搞定!我老梅说话算话!”
说着,他又凑上前,一只手再次不安分地攀上阿娟的腰肢,另一只手则在她手臂上暧昧地划来划去,感受着那份温软滑腻。“我为你这事,可是在厂长办公会上费了不少口舌啊……你怎么谢我?”
阿娟强忍着心底翻涌的厌恶和一丝屈辱,脸上维持着风情万种的笑容,任由那只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她知道,这是一场交易。她用她的“殷勤”,她的身体,以及她确实做出的工作成绩,来换取在这个男人掌控的体系里向上爬的机会。她需要这份工作,更需要那个职位带来的更高工资和那份虚妄的“安全感”。
“就知道梅厂长最疼我了……”她声音软糯,眼神却飘向仓库高处那些堆积如山的金属箱。那些冰冷的、坚硬的钢铁,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光,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角落里肮脏的交易。它们沉默着,记录着,却无法言说。
就在这时,仓库外隐约传来了小翠和另一个女工说笑的声音,由远及近。
阿娟脸色微变,猛地推开老梅,迅速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快步退回到办公桌后,拿起盘点机,假装正在认真工作。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老梅也立刻收敛了神色,清了清嗓子,重新端起了副厂长的架子,背着手,装作在检查货架上的物料标签。
铁门再次被推开,小翠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娟姐,我问过了,三车间明天需要一批……”
她的话没说完,敏锐地感觉到仓库里的气氛有些异样。阿娟姐的脸颊似乎有些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而梅厂长则站在货架深处,背对着这边,看不到表情。
小翠眨了眨眼,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被汇报工作的念头冲散了。
阿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时的平稳:“嗯,你说,需要什么?我记下来。”
她的目光越过小翠,与刚刚转过身来的老梅视线短暂相交。老梅的眼中带着未褪的欲望和一丝心照不宣的警告。阿娟则回以一个顺从且带着暗示的微笑。
交易达成,至少表面如此。
仓库里,空气依然混杂着铁锈与机油的味道。小翠清脆的汇报声和阿娟冷静的应答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覆盖了刚才那片刻的龌龊与寂静。只有那些沉默的钢铁,以及阿娟内心深处那无法言说的、混合着野心、屈辱与一丝冰冷决绝的暗流,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继续汹涌地流淌着。她知道,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是荆棘丛中的捷径,而未来等待她的,是掌控命运的主动权,还是被彻底吞噬的深渊,此刻,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