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的盛夏如期而至。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将省城的街道晒得发烫,连空气都带着一股黏稠的燥热。中央巡视组结束了在汉东为期两个月的巡视工作,当那辆挂着京牌的商务车驶出省委招待所时,整个汉东官场都透着一种微妙的平静 —— 这种平静,不是尘埃落定的安宁,而是暴风雨过后,各方势力暂时休战的诡异沉寂。
巡视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有一份措辞温和、点到即止的巡视反馈报告,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只激起几圈涟漪,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李达康虽然在报告中提到 “工作作风霸道、民主集中制执行不到位、金融风险意识淡薄”,但这些批评更像是对 “改革能吏” 的敲打,而非对违纪干部的定性。
祁同伟和高育良则更是毫发无损。报告中仅用 “要注意加强班子团结、坚决防止搞小圈子、小团伙” 这样的模糊表述对两人进行了暗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追责。更具讽刺意味的是,祁同伟还因为 “积极配合巡视组工作、主动提供线索、协助排查问题”,在省委的内部会议上受到了沙瑞金的口头表扬,成了 “顾全大局” 的典范。
省城国际机场的 VIp 候机室里,钟小艾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衬衫,望着窗外停机坪上缓缓转动的螺旋桨,眼神复杂得像一团揉乱的线。侯亮平坐在她身边,手里攥着那份巡视反馈报告,脸上满是不甘与憋屈,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亮平,我们还是低估了汉东的水深。” 钟小艾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我们以为带着尚方宝剑来,就能劈开这里的盘根错节,却没想到,最后反而被卷入了他们的权力棋局。”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祁同伟这步棋走得太毒了。他用李达康当挡箭牌,成功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了时间;沙瑞金则用李达康当平衡木,一边敲打他的激进,一边用他牵制‘汉大帮’,维持着汉东官场的脆弱平衡。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侯亮平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祁同伟和高育良的问题明明就摆在那里,山水集团的黑幕、陈海的车祸,还有那些被他们打压的干部…… 就这么让他们逍遥法外?”
“当然不。” 钟小艾转过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水再深,也有干涸的一天;棋局再复杂,也有破局的机会。祁同伟现在看似风光无限,甚至还得了表扬,但他爬得越高,就越容易摔得粉身碎骨。高处不胜寒,他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我们在观察,沙瑞金也在观察。祁同伟越是急于扩张势力,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只要他犯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就是他万劫不复的时刻。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而在省政府副省长的办公室里,气氛则完全不同。厚重的窗帘拉着,挡住了窗外的烈日,空调将室温调得恰到好处,凉爽而舒适。祁同伟站在巨大的汉东省地图前,手里捏着一面小小的红色旗帜 —— 这面旗帜,他原本是想插在 “京州市委” 的位置上,象征着将李达康取而代之。可现在,他捏着旗帜,在地图前徘徊了许久,指尖反复摩挲着旗面,最终还是没有插下去,只是轻轻将它放在了地图旁边的桌面上。
“李达康这只老狐狸,命真硬啊。” 祁同伟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还有一丝庆幸。他没想到,沙瑞金会如此坚决地保李达康,更没想到,钟小艾和侯亮平会被这盘平衡棋牵制住,最终无功而返。
程度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看着祁同伟的背影,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问道:“省长,巡视组已经走了,李达康也顺利过了关。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 趁这个机会,再给李达康找点麻烦,彻底把他拉下来?”
“不。” 祁同伟摆了摆手,转过身,眼神变得深邃如潭,里面藏着数不清的算计,“不能急。现在沙瑞金已经警觉了,他保李达康,本质上就是为了防我。如果我现在继续穷追猛打,只会让他觉得我威胁太大,到时候,他很可能会联合李达康,甚至动用更高层的力量来对付我。那样一来,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那…… 我们就这么一直等着?” 程度有些不解,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等,但不是坐以待毙。” 祁同伟吐出一个字,语气坚定,“熬。我们熬到换届,熬到高老师更进一 - 步,拿到更多的话语权。在这之前,我们要换个玩法,不能再用之前那种‘借刀杀人’的笨办法了。”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方向,那里塔吊林立,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李达康不是想搞高新产业园区吗?不是想靠这个政绩翻身,巩固自己的地位吗?”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眼神里透着一丝算计,“那我们就‘帮’他一把。让他搞,让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个园区里,让他以为自己能靠着这个项目一飞冲天。”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但是,这个产业园区的供应链、物流运输、安保服务、甚至是后期的招商代理…… 这些看似不起眼,但却关乎园区生死存亡的关键环节,要全部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不直接跟他硬碰硬,而是像影子一样贴上去,渗透到他的产业里,成为他离不开的一部分。”
祁同伟伸出手指,轻轻比划了一个 “缠绕” 的动作:“我要让他辛辛苦苦种下的麦子,最后磨出来的面粉,都姓祁;我要让他费劲心力打造的产业帝国,最后却成了我们‘汉大帮’的提款机。他想当功臣,我们就让他当我们的‘打工仔’。”
他看着程度,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叫 —— 附骨之疽。我们像蛆虫一样,死死地粘在他身上,吸他的血,耗他的力,直到他彻底被我们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