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的海风,依旧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过码头的每一寸木板,也吹拂过青石板铺就的街巷。距离那场席卷全城的遗迹风波,已悄然过去一年。
这一年里,望海城的天空似乎总蒙着一层灰翳。天风宗的威压如同不散的阴云,笼罩在每个势力的心头。青衫长老带着两位皇者境长老,并未因时间流逝而放弃追查,反而将监视网撒得更密——街头巷尾,茶馆酒肆,甚至寻常百姓家的院落外,都可能藏着天风宗的眼线。
他们像一群执着的猎犬,嗅着空气中每一丝可能与“核心宝物”相关的气息,却始终一无所获。那些从遗迹中活着回来的人,早已被翻来覆去审查了无数次,家底被查得比自己还清楚,却连半点与“圣者境”“核心传承”沾边的痕迹都没露出来。
王雷靠着对天风宗的谄媚,勉强稳住了海商联盟的地位,却也成了望海城的笑柄。黑风岛的熊虎深居简出,据说在岛上养精蓄锐,偶尔有黑风岛的海盗在码头出现,眼神里的戾气也比往年重了几分。城主府的周明轩则彻底成了傀儡,事事要看天风宗的脸色,昔日的少城主威严荡然无存。
而这一切的中心,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平凡郎中”雪尘,正过着与望海城的压抑氛围截然不同的日子。
城南的一处小院,是雪尘这一年来的居所。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院角种着几株从海边移来的耐盐花草,风吹过,叶片沙沙作响,带着几分宁静。
此刻,雪尘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医书,看得入神。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轮廓——十七岁的他,褪去了些许稚气,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却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看起来与城中任何一个普通的年轻郎中无异。
只有在无人之时,他眼底深处才会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邃。这一年,他并未因安逸而懈怠,体内的真气早已突破圣者境中期,抵达圣者巅峰,距离传说中的圣王境,仅一步之遥。
这般修炼速度,足以让整个修炼界为之疯狂。要知道,多少修士穷尽一生,也难窥宗师境门槛,而他十七岁的圣者巅峰,已是前无古人的神话。但这一切,都被他用精妙的敛息术完美隐藏,别说天风宗的皇者境长老,就算是大圣亲临,不刻意探查,也只会当他是个资质平平的后天境修士。
“阿尘,喝杯茶吧。”
温柔的女声在院门口响起,柳如烟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盘中放着一壶热茶和两个青瓷杯。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长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眉眼间比一年前多了几分属于妇人的柔媚。
这一年里,她与雪尘的感情早已水到渠成。从最初的感激与依赖,到后来的倾心与爱慕,再到三个月前,在柳父的主持下,她以柳家大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入住了这个看似平凡的小院。
雪尘放下医书,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柳如烟的手。她脸颊微红,像个初尝禁果的少女般低下头,眼底却满是幸福的光晕。
“今天天风宗的人又在街上游荡了。”柳如烟轻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他们好像还在查遗迹的事。”
“随他们去。”雪尘浅啜一口茶,语气平淡,“跳梁小丑罢了,翻不起什么浪。”
柳如烟知道他向来胸有成竹,便不再多问,只是拿起桌上的针线篮,开始缝补一件雪尘的旧衣衫。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岁月静好得像一幅画。
雪尘看着她,心中泛起暖意。这一年,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一边稳固修为,一边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稳。柳如烟的温柔体贴,像一剂良药,抚平了他过往经历中的戾气。
“对了,表姐呢?”雪尘问道。
“表姐在房里歇着呢,今早她说有些乏。”柳如烟答道,语气里带着关切,“阿尘,你说表姐是不是……有了?”
雪尘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嗯,已经请郎中看过了,确实有了身孕。”
三个月前,苏夫人被诊出怀有身孕的消息,让这个小院的喜悦又添了几分。苏夫人性子清冷,却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这一年来,她名义上是雪尘的“远房表姐”,实则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两人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主仆或姐弟情谊,如今即将迎来属于他们的孩子,这份牵绊便更深了。
“那可要好好照顾表姐。”柳如烟笑着说,“等孩子生下来,我来帮着带。”她早已将苏夫人当作亲姐姐般看待,丝毫没有寻常后院女子的嫉妒之心。
雪尘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辛苦你了。”
柳如烟摇摇头,脸上满是满足:“能陪着你,我不辛苦。”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是苏夫人身边的侍女。
“公子,夫人说想喝您亲手煮的莲子羹。”侍女恭敬地说道。
雪尘起身笑道:“正好,我去厨房看看。”
柳如烟也跟着站起来:“我去帮忙。”
厨房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雪尘熟练地取出新鲜的莲子,加水煮沸,再放入适量的冰糖,小火慢炖。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像个养尊处优的修士,反而像个寻常人家的丈夫,细心体贴。
柳如烟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甜丝丝的。她从未问过雪尘的真实来历,也从未探究过他为何总能化险为夷,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就够了。
莲子羹煮好,雪尘盛在一个白瓷碗里,递到柳如烟手中:“你送去给表姐吧,我去药材铺看看,昨天订的那批止血草该到了。”
他如今在望海城开了家小小的药材铺,平日里坐堂问诊,卖些寻常药材,日子过得像模像样,也让“平凡郎中阿尘”的身份更加稳固。
“路上小心。”柳如烟叮嘱道。
雪尘点头,拿起药箱,推门而出。
走在熟悉的街巷上,雪尘能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天风宗的眼线。这一年来,他们从未放松过对他的监视,毕竟他是少数从遗迹核心区域附近活着回来的人,只是每次审查都一无所获,渐渐也就将他归为“没价值的杂鱼”,监视力度也弱了许多。
雪尘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甚至偶尔还会故意在药材铺里和熟客抱怨几句生意不好做,或是感叹天风宗的人太过霸道,将“平凡人”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路过一家布庄时,他看到王雷正陪着一个天风宗的弟子挑选布料,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与一年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海商联盟主事判若两人。
雪尘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转身走进了自己的药材铺。
铺子里很安静,只有一个老掌柜在打理。看到雪尘进来,老掌柜连忙起身:“东家来了。”
这老掌柜是雪尘去年收留的,无儿无女,为人忠厚老实,雪尘便让他帮忙照看铺子。
“昨天订的止血草到了吗?”雪尘问道。
“到了,在后院晾着呢。”老掌柜答道。
雪尘点点头,走到柜台后坐下,拿起算盘,开始核对账目。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算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时,药材铺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身着青衫的修士——是天风宗的人。
为首的修士扫了雪尘一眼,语气傲慢:“阿尘?”
“是小的。”雪尘连忙放下算盘,躬身行礼,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最近有什么异常吗?”修士问道,目光在铺子里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回大人,没有异常。”雪尘低着头,“就是生意不太好,勉强糊口。”
“嗯。”修士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又问了几句关于药材来源、来往客人的闲话,见雪尘回答得滴水不漏,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们走后,老掌柜才松了口气:“这些人又来了,真是晦气。”
雪尘笑了笑,继续核对账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两个修士转身的瞬间,他的神识已悄然探出,将两人的气息牢牢锁定。这一年来,天风宗的每个眼线、每个据点,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将天风宗彻底赶出望海城,甚至给予致命一击的时机。
夕阳西下时,雪尘关了药材铺的门,缓步回家。
路过码头时,他看到熊虎正站在一艘战船的甲板上,望着远方的海平面,背影落寞而萧索。黑风岛的势力在这一年里被天风宗打压得厉害,早已不复往日荣光。
雪尘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便移开了。熊虎虽是个莽夫,却也算恩怨分明,或许日后,能成为一枚可用的棋子。
回到小院时,晚饭已经备好。柳如烟和苏夫人正坐在桌边等着他,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香气扑鼻。
苏夫人穿着宽松的衣裙,小腹已微微隆起,脸色带着孕中的红润,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看到雪尘回来,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回来了。”她轻声道。
“嗯。”雪尘坐下,拿起筷子,“今天的鱼炖得不错。”
“是如烟妹妹做的,她说你爱吃。”苏夫人道。
柳如烟羞涩地笑了笑:“表姐也爱吃呢。”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平凡的小院里,竟藏着一位圣者巅峰的强者,一位即将诞生的新生命,以及足以颠覆望海城格局的力量。
晚饭后,雪尘陪着苏夫人在院中散步。月光皎洁,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天风宗的人,最近似乎在调查海域的异常。”苏夫人轻声道,“他们的战船最近频繁出海,像是在寻找什么。”
雪尘点头:“我知道。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四海殿的气息,只是找不到具体位置。”
这一年来,他并未完全沉寂。四海殿在他的炼化下,早已与他心神相通,他偶尔会悄悄调动四海殿的力量,在远海制造一些小小的“异常”,既不会引起太大注意,又能让天风宗的人疲于奔命,摸不清方向。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苏夫人担忧道。
“无妨。”雪尘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软,“等孩子出生,我们便让望海城换个天。”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圣者巅峰的实力,加上能掌控整个遗迹(四海殿)的力量,足以横扫天风宗在望海城的势力。
苏夫人看着他年轻却沉稳的侧脸,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说大话。
夜色渐深,小院恢复了宁静。柳如烟早已睡下,苏夫人也回房歇息。雪尘独自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十七岁的圣者巅峰,怀中娇妻,即将出世的孩子,还有足以撼动一方的力量……这一切,是他过去从未想过的安稳。但他知道,这份安稳之下,是暗流汹涌的江湖,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能守护这份安稳。
体内的真气悄然运转,朝着圣王境的壁垒发起冲击。识海深处,四海殿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定海神令悬浮其上,散发着镇压四海的威严。
望海城的天风宗,还在做着找到核心宝物的美梦。他们不知道,那个他们视为“杂鱼”的平凡郎中,早已站在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等待着收网的那一天。
一年的蛰伏,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当东风再起,望海城的天,必将变色。而这一切的主角,正是这个藏于市井,却胸怀天地的十七岁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