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能量护罩的瞬间，雪尘只觉眼前光影骤变。咸涩的海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干燥温润的空气，脚下的触感也从冰凉的海水变成了坚实的玉石地面。头顶悬着的并非夜明珠，而是一颗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将绵延数里的宫殿照得如同白昼。
“这……竟是独立空间？”雪尘心中微讶。寻常遗迹多是依山凿洞或深海沉船改造，能形成如此广阔的独立小世界，足见建造者的手笔之恐怖，至少也是圣者境巅峰的手段。
他收敛气息，将修为稳稳锁在后天境巅峰，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枚普通的贝壳挂坠——这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通行证”。目光扫过四周，宫殿的梁柱由暗金色的不知名金属铸就，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海洋纹路，时而有流光在纹路中游走，仿佛活物。
不远处传来几声惊恐的尖叫，夹杂着金石交击的脆响。雪尘循声望去，只见三个穿着黑风岛服饰的后天境修士正被两尊手持巨斧的石傀儡追得狼狈逃窜，其中一人动作稍慢，被巨斧扫中，瞬间化为一滩肉泥。
“果然有傀儡守卫。”雪尘眼神微凝。这石傀儡的力量至少相当于先天境初期，且刀枪不入，对后天境修士而言堪称致命。
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借着一根粗壮的梁柱掩护，悄然绕开战场。按照藏锋阁七年前绘制的简略海图推测，这处宫殿应该只是遗迹的外围，真正的核心区域藏在更深的地方。
沿途不断能看到散落的兵刃、破碎的衣物，甚至还有尚未完全冷却的尸骸。有些是被傀儡击杀，有些则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地面突然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墙壁射出淬毒的弩箭，或是被突然从穹顶坠落的巨石砸成肉饼。
“呵，这哪是遗迹，分明是座绞肉机。”雪尘低笑一声，脚下步伐却丝毫不乱。他的神识早已将周围百丈范围笼罩，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那些看似普通的地砖、壁画，在他眼中都清晰地标注着危险等级——哪块砖下藏着翻板，哪幅画的眼睛是发射暗器的机关，一目了然。
转过一道弯，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路口立着三块石碑，分别刻着“惊涛”“骇浪”“归墟”三个古字。雪尘看到几个少年渔民正对着石碑犹豫不决，其中一人正是柳如烟的弟弟柳小乙，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老船木，小脸吓得惨白。
“小乙，别碰石碑。”雪尘快步上前，低声提醒。
柳小乙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雪尘，眼中顿时露出惊喜：“阿尘哥哥？你怎么也进来了？”
“跟你们一样，来看看热闹。”雪尘笑了笑，目光落在石碑上，“这三条路都有古怪，‘惊涛’路会引动水流攻击，‘骇浪’路布满风刃，只有‘归墟’路相对安全，但也最绕。”
他能从石碑散发的能量波动中分辨出不同属性——水、风、土，对应着三条路的机关核心。
几个少年将信将疑，其中一个胆大的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雪尘半真半假地说，“你们看石碑上的纹路，‘惊涛’的波浪纹最密，‘骇浪’的线条最锋利，‘归墟’的纹路却很平缓，像大地。”
柳小乙对他颇为信任，立刻道：“我信阿尘哥哥！我们走‘归墟’路！”
其他少年犹豫片刻，想起刚才看到的惨状，最终还是跟着柳小乙走进了“归墟”岔路。雪尘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至少能让这些无辜的孩子多活一会儿。
他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转身走进了“惊涛”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藏着最直接的机缘。
……
遗迹之外，望海城的船队依旧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合格者”。青衫长老坐在旗舰的船舱里，面前摆着一张不断更新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进入遗迹的人名、来历和状态，其中超过半数都被画上了红叉——代表着死亡。
“长老，又有三十个后天境渔民准备好了，都是沿海村落选来的，水性极好。”天风宗弟子躬身禀报。
“送下去。”青衫长老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对他而言，这些低修为修士的性命，与棋盘上的棋子无异。
王雷站在一旁，看着名单上自家护卫的名字一个个被划掉，心疼得直抽气——那些可都是王家精心培养的好手，就这么成了炮灰。但他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低声道：“长老，里面传回来的消息说，‘惊涛’‘骇浪’两路几乎没人能活着走出去，只有‘归墟’路还有些人存活，要不要……只让新人走‘归墟’路？”
“不必。”青衫长老冷冷道，“总要有人探探另外两条路的底细。若是能找到捷径，损失这点人不算什么。”
熊虎在甲板上烦躁地踱步，他派进去的黑风岛好手已经折损了七成，却连一件像样的宝物都没带出来，只有几个侥幸活着的传回消息，说里面有很多发光的晶石，还有会自动攻击的傀儡。
“岛主，要不我们撤吧？”副手小心翼翼地提议，“再这么耗下去，咱们黑风岛的家底都要空了！”
“撤？”熊虎瞪了他一眼，“现在撤，天风宗能放过我们？再说，万一后面有宝贝呢？”他咬了咬牙，“再调五十人来！就不信拿不到点好处！”
城主府的周明轩则在偷偷给北域的家族传信，诉说自己的难处，请求派高手支援。可北域距离望海城千里之遥，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下的人一批批送死。
柳父坐在自家的船上，望着海面下若隐若现的能量护罩，老泪纵横。他的小儿子柳小乙还在里面，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柳如烟站在他身边，双手合十，不断祈祷着弟弟平安。
“爹，阿尘也进去了。”柳如烟低声道，“他那么聪明，一定能照顾好自己，说不定还能帮到小乙。”
柳父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神秘的年轻人身上。
……
“惊涛”路内，雪尘正闲庭信步地躲避着汹涌的水流。那些足以将先天境修士撕裂的水箭、水龙，在他眼中如同孩童的玩闹，总能提前一步避开。
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水幕，水幕上倒映着无数海洋生物的虚影，散发着磅礴的水属性气息。雪尘知道，这是一处天然的水行灵泉，若是能吸收其中的能量，对修炼水系功法的修士而言，抵得上十年苦修。
水幕前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试图强行吸收灵泉能量的修士，他们的身体被狂暴的水之力撑爆，死状凄惨。
雪尘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运转起一丝圣者境的本源真气，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灵泉的能量。那些狂暴的水之力仿佛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温顺起来，缓缓涌入他的体内，滋养着他早已圆满的经脉——对他而言，这点能量微不足道，却能让他更好地模拟水属性修士的气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吸收完灵泉能量，水幕缓缓散去，露出后面一扇石门。石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涛”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心若止水，方得始终。”
雪尘微微一笑，伸手按在石门上。没有机关，没有阻碍，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通往更深处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更多的发光晶石，照亮了前方的景象——那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台，台上悬浮着一柄通体湛蓝的长剑，剑身上流淌着水波般的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水系宝器？”雪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柄剑的品阶至少是王器级别，对皇者境修士而言都是难得的宝物，竟会藏在遗迹的外围。
广场上还有几尊石傀儡守卫，实力比之前遇到的更强，相当于先天境后期。雪尘没有硬拼，而是利用身法巧妙地绕开傀儡，如同鬼魅般飘到高台上。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长剑时，广场四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修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王雷的心腹王冲，他也是少数几个活着通过“惊涛”路的先天境修士。
“那是我的！”王冲看到雪尘，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厉声喝道，“小子，赶紧把剑交出来，不然让你死无全尸！”
雪尘转过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这位大人，我……我只是路过，不知道这剑是您的……”
“少废话！”王冲身后的一个护卫狞笑道，“一个后天境的小郎中，也敢觊觎宝器？找死！”他挥拳打来，拳头上带着后天境巅峰的真气。
雪尘“惊慌失措”地躲闪，脚下“不小心”踢到一块碎石。碎石精准地飞向那护卫的膝盖，只听“咔嚓”一声，护卫惨叫着倒地。
“你找死！”王冲大怒，亲自拔剑冲了上来。他是先天境初期，对付一个后天境修士，本应手到擒来。
可雪尘的身法却诡异得惊人，看似狼狈不堪，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还时不时“不小心”撞到旁边的石柱，引得碎石飞溅，让王冲的手下接连受伤。
“废物！一群废物！”王冲气得怒吼，剑招越发凌厉。
雪尘看准时机，脚下一滑，“恰好”撞在王冲的手腕上。王冲的长剑脱手飞出，正好落在一尊石傀儡的脚下。
石傀儡瞬间被惊动，巨大的拳头朝着王冲砸了过来。
“不好！”王冲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他的手下也顾不上抢剑，纷纷四散奔逃。
雪尘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捡起地上的长剑，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水之力，随手丢进了储物戒——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件还算有趣的玩具。
他转身走进高台后的通道，继续向遗迹深处走去。
……
时间一点点流逝，遗迹内的减员速度越来越快。那些后来进入的修士大多聚集在“归墟”路，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却依旧逃不过机关和傀儡的绞杀。柳小乙凭借着那块老船木的庇护和雪尘之前的提醒，侥幸活了下来，还和几个少年渔民结成了小队，互相照应。
王浩派进去的几个心腹则比较幸运，他们按照雪尘的暗示，避开了大部分危险区域，找到了一处藏有低阶丹药的石室，虽然价值不高，却足以让他们在遗迹中多撑一段时间。
而天风宗派进去的先天境修士，则在疯狂地寻找核心区域，他们手段狠辣，不仅要对抗机关傀儡，还要提防其他势力的人，甚至会自相残杀——为了独吞可能出现的宝物。
雪尘一路深入，穿过层层宫殿，遇到的危险越来越强，甚至碰到了相当于宗师境初期的青铜傀儡。但他总能凭借着圣者境的神识和经验，化险为夷，还顺手收集了不少有用的材料和信息。
他发现，这处遗迹似乎并非人为建造，更像是一个自然形成的空间，被上古修士加以改造，用来存放一些与海洋相关的传承和宝物。而那些傀儡和机关，更像是为了筛选继承者而设下的考验。
“看来，这遗迹的主人，是想找一个能掌控海洋之力的传人。”雪尘心中猜测。
就在这时，他的神识感应到前方有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还夹杂着熟悉的气息——是柳小乙他们！
雪尘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弯，只见柳小乙和几个少年正被一头巨大的章鱼怪围攻。那章鱼怪身长十丈，触手如同钢鞭，每一次抽打都带着先天境后期的威力，几个少年已经被逼到了墙角，眼看就要丧命。
“阿尘哥哥！”柳小乙看到雪尘，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希望。
雪尘没有犹豫，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灌注了一丝真气，屈指一弹。碎石如同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击中章鱼怪的眼睛。
“嗷——！”章鱼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疯狂地挥舞着触手。
雪尘趁机冲上前，拉起柳小乙和其他少年：“快跑！”
他带着众人钻进旁边的一条狭窄通道，摆脱了章鱼怪的追击。
“谢谢你，阿尘哥哥！”柳小乙喘着粗气，一脸感激。
“没事。”雪尘笑了笑，“这里太危险，你们还是尽快找路出去吧。”
“我们也想出去，可找不到出口啊。”一个少年哭丧着脸。
雪尘看向通道深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要去前面看看，你们沿着这条路往回走，应该能回到‘归墟’路的主道，那里人多，或许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他从怀里掏出几块疗伤的药膏递给柳小乙，“这个拿着，受伤了可以用。”
柳小乙接过药膏，用力点头：“阿尘哥哥，你也要小心！”
看着少年们远去的背影，雪尘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路，不适合他们跟着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继续向遗迹的核心区域走去。前方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他能感觉到，那里藏着这处遗迹最大的秘密。
遗迹之外，夕阳西下，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青衫长老看着名单上所剩无几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传令下去，再调一百人来！”他下令，“无论如何，天黑之前，我要知道核心区域的情况！”
更多的“合格者”被推下海，如同投入火坑的柴薪，在遗迹的能量护罩外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探宝之旅，还远未结束。而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雪尘，正一步步接近真相，准备在这场生死博弈中，落下最关键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