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沙,悄然滑过指缝。
距离雪文带回私生子雪明,已过去两年。
这两年,青阳城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在悄然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雪家,无疑是变化最大的一方。
雪文借着雪明“蓝色天赋”的东风,彻底巩固了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家主雪苍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才孙儿,倾注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不仅亲自指点雪明修炼,还将家族最好的资源向他倾斜——上品气血丹、罕见的淬体药材、甚至是一些连雪风都未曾接触过的残缺古谱,源源不断地流入雪文掌管的典籍库,最终落到雪明手中。
有了资源的堆砌和自身的天赋,雪明的修炼速度堪称恐怖。
两年时间,他从一个未入流的孩童,一路突破,如今已是后天境巅峰,距离先天境只有一步之遥。这般速度,不仅远超当年的雪雷,甚至比雪家历史上最惊才绝艳的家主雪苍,还要快上几分。
雪明的崛起,让雪文的声望水涨船高。
在雪苍的默许甚至支持下,雪文接管了原本由旁系长老暂代的护院统领之位,将家族的武装力量牢牢掌握在手中。他还借着“培养雪明”的名义,提拔了更多心腹,逐渐渗透到家族的各个角落。
如今的雪文,虽无家主之名,却已有了几分家主之实。
相比之下,雪战一脉则显得有些沉寂。
雪战依旧掌管着家族的商队,生意虽稳中有升,却不复往日的扩张势头。或许是雪猛的背叛让他心有余悸,或许是不愿与雪文正面冲突,他选择了低调隐忍,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培养子女和守护家人上。
雪风在两年里突破至先天中期,成为雪家年轻一辈中除雪明外的又一佼佼者。他沉稳干练,将商队打理得井井有条,隐隐有成为雪战左膀右臂的趋势。
雪月也在前不久前踏入先天中期,流风剑法愈发精妙,性格却收敛了许多,更多的时候是陪伴在母亲苏婉身边,或是与雪尘待在一起。
整个雪家,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平衡——雪文一脉势大,雪战一脉稳健,旁系则大多依附于雪文,唯有少数几位老资格的长老,保持着中立。
而这一切的中心,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废材三少爷”雪尘,已经八岁了。
八岁的雪尘,身形依旧中等,面容清秀,性子比以往更加沉静。他每日的活动范围,似乎更小了——除了西跨院,便是家族的典籍库。
他对雪文的崛起、雪明的风光、父亲的隐忍,都表现得漠不关心。有人偶尔在典籍库看到他,他总是捧着一本与武道无关的杂记,看得入神,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书中的文字有趣。
“三少爷是彻底认命了吧。”
“唉,也是,有雪明那样的天才在,他这个‘废材’,更没人注意了。”
“听说三少爷连字都认不全,整天就知道看些闲书……”
下人们的议论,愈发肆无忌惮,却从未传入雪尘的耳中——或者说,传入了,也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这两年,他的修炼,早已超越了“按部就班”的范畴。
大宗师巅峰的瓶颈,在他日夜不息的打磨下,早已松动。
这日深夜,西跨院万籁俱寂。
雪尘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呼吸悠长,看似早已熟睡。
但他的意识,却如同一片浩瀚的星海,笼罩着自身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细胞。
丹田气海之中,液态的真气早已凝聚成一片湖泊,湖面上氤氲着淡淡的雾气,那是真气极致压缩后产生的异象。
经脉坚韧如铁,骨骼晶莹如玉,脏腑的搏动,如同最精密的鼓点,每一次跳动,都牵引着天地间的某种韵律。
这是突破王者境的最后一刻。
王者境,与大宗师境,有着本质的区别。
大宗师境,真气液化,内劲外放,对武道有初步感悟;
王者境,则需要将自身真气与天地灵气沟通,凝聚“王者气势”,一念之间,可引动天地之力加持己身,威力倍增。更重要的是,王者境强者,寿元会大幅提升,可达两百载,远超大宗师境的百五之数。
这是从“凡”到“灵”的蜕变。
雪尘的意识,如同最精准的导航,引导着丹田气海中的液态真气,按照《藏锋诀》的特殊路线,缓缓旋转、压缩。
湖泊渐渐缩小,雾气越来越浓,最终,所有的液态真气,都凝聚成了一颗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真气球”。
这颗真气球,看似微小,却蕴含着比之前整片湖泊还要磅礴的能量。
“嗡——”
真气球轻轻一颤,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冲破了身体的束缚,与外界的天地灵气产生了共鸣。
青阳城上空,原本平静的夜空,悄然汇聚起淡淡的云层,天地灵气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朝着雪府的方向涌来,最终,通过雪尘的周身毛孔,融入他的体内。
这便是王者境的“天地共鸣”。
但奇异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极其细微的层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磅礴的气势扩散,甚至连雪府的护山大阵,都未曾察觉这股异常的灵气流动。
《藏锋诀》的“藏”字诀,在此刻展现出了逆天的威能。
所有的天地灵气,都被雪尘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吸收、炼化,融入那颗“真气球”中。
真气球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雪尘的灵魂深处。
一股全新的力量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看到”天地间流动的灵气,能“听到”风中蕴含的声音,能“感知”到百里之外武者的气血波动。
一个念头,真气便可流转全身;一个眼神,便能让先天境武者心神剧震。
这便是王者境!
雪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璀璨的光芒,随即又迅速收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内视己身,丹田气海空明,唯有灵魂深处,那颗真气球静静悬浮,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力量。
王者境,成了。
在整个青阳郡,都算得上是顶尖强者的王者境,就这般被一个八岁的“废材”,悄无声息地突破了。
雪尘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与天地共鸣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有了王者境的实力,他才有了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底气,才有了应对未来风雨的资本。
但这还不够。
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漆黑的夜空,意识却已延伸到了青阳城的各个角落。
这两年,他的势力,也伴随着他的修为,一同扩张。
老刀,在他的指点和资源倾斜下,成功突破至大宗师境初期,成为了他麾下的第一战力。
暗卫的规模,扩大到了一百人,其中达到宗师境的,已有五人,先天境三十余人,其余皆为后天境巅峰。他们如同散布在青阳城各处的种子,平时是商贩、是仆役、是乞丐,一旦有事,便能迅速集结,形成一股可怕的力量。
情报网络,早已覆盖了整个青阳城,并向周边的落霞镇、黑石城等城镇延伸,甚至在青阳郡郡城,也安插了几个不起眼的眼线,能够传递一些基础的信息。
经济方面,在他的暗中策划下,几家商铺已经发展成了青阳城的行业翘楚——“流云布庄”的布料,供不应求;“百草堂”的丹药,效果显着;“顺风镖局”的护送,安全可靠……这些产业,不仅为他带来了巨额的财富,更成为了他收集情报、传递消息的重要据点。
可以说,如今的雪尘,虽然明面上只是雪家一个不起眼的“废材三少爷”,但暗地里,他已经成为了青阳城一股不可忽视的隐形力量。
“是时候,让这股力量,发挥更大的作用了。”雪尘的意识,连接上了隐藏在暗处的老刀。
“先生。”老刀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恭敬。这两年,他越来越敬畏这位神秘的“先生”,对方的智慧和实力,都深不可测。
“雪文最近动作频繁,似乎在与城外的几个小家族接触,”雪尘淡淡道,“查清楚他的目的。”
“是,先生。”
“另外,”雪尘补充道,“李家那边,也多留意。我要知道他们最近的资源流向。”
“属下明白。”
意识收回,雪尘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雪文的野心,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掌控雪家。有雪明这个“蓝色天赋”的天才在,他必然想更进一步,甚至可能想将整个青阳城,都纳入自己的掌控。
而李家,作为青阳城的老牌势力,自然是雪文扩张路上的最大障碍。
……
正如雪尘所料,雪文确实在暗中布局。
他利用手中的权力和资源,拉拢了城外几个依附于雪家的小家族,许以重利,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爪牙。同时,他还在暗中培养私兵,购置兵器,积蓄力量。
他的目标很明确——先稳固雪家的掌控权,再寻找机会,彻底打压甚至吞并李家,成为青阳城唯一的霸主。
雪苍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但他选择了默许。
或许是觉得雪家需要一位强势的继承人,或许是对雪明的未来充满期待,或许是对雪战的“不争”感到失望,他对雪文的支持,越来越明显。
甚至在几次家族会议上,他都公开表扬雪文“治家有方”,称赞雪明“天赋异禀”,隐隐有将家主之位传给雪文的意思。
雪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他几次想向父亲进言,提醒他提防雪文,却都被雪苍以“家族团结”为由打断。久而久之,雪战也心灰意冷,只想着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和商队。
雪风与雪月,对爷爷的偏袒,也颇有微词。尤其是雪月,不止一次在私下里抱怨:“爷爷太偏心了!雪明不就是天赋好点吗?至于这么捧他吗?”
苏婉则劝道:“月儿,别乱说。家主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只有雪尘,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他偶尔会在典籍库遇到雪文和雪明。
雪文总是对他温和一笑,语气温和地问几句“看书看得怎么样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轻蔑。
雪明则更加直接,每次看到雪尘,都会故意炫耀一番自己的修为,或是嘲讽几句“废物就是废物,只会躲在角落里看书”。
面对这些,雪尘总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他的平静,在雪明看来,就是懦弱和无能,愈发得意忘形。
……
与雪家内部暗流涌动不同,青阳城的两大巨头——雪家与李家,这两年的关系,反而缓和了许多。
自雪猛倒台、黑风寨覆灭后,两家之间的直接冲突,便渐渐平息了。
李家族长李威,是个精明的老狐狸。他看出雪家内部不稳,雪文虽然崛起,但根基未稳,此时与雪家全面开战,得不偿失。
而雪文,也需要时间巩固自己在雪家的地位,培养雪明,暂时不愿与李家发生大规模冲突。
于是,在一次由青阳城另外几个小家族牵头的“和解宴”上,雪文与李威见面了。
两人表面上相谈甚欢,互相吹捧,暗地里却互相试探,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暂时停止争斗,互相克制,共同维护青阳城的“稳定”。
当然,这种“稳定”,只是表面上的。
两家依旧在暗中较劲,争夺资源,拉拢势力,只是手段更加隐蔽,不再像以前那样明火执仗。
李家的商队,不再刻意刁难雪家的商队,但会在价格上做文章,抢夺客户;
雪家的护院,不再在街头与李家的私兵对峙,但会暗中收集李家的把柄,寻找破绽。
这种“冷战”般的状态,让青阳城的百姓松了一口气,却也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压抑的气息。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旦时机成熟,两家必然会再次爆发冲突,而且会比以往更加激烈。
……
这日午后,雪尘正在典籍库的角落里,翻看一本关于上古阵法的残卷。
雪明在几个旁系子弟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他如今已是先天境后期,在年轻一辈中,风头无两,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
看到雪尘,雪明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故意提高了声音:“哟,这不是堂弟吗?又在看这些没用的闲书啊?”
几个旁系子弟跟着哄笑起来。
“雪明少爷天赋异禀,马上就要突破先天境了,哪像某些人,连炼体境都达不到。”
“就是,真不知道家主还留着这种废物干什么。”
雪尘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平静无波,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仿佛没听到他们的嘲讽。
雪明见状,心中的优越感更甚,他走到雪尘面前,用脚尖踢了踢雪尘脚下的书:“堂弟,你看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不如跟我求求情,我让父亲赏你个杂役做做,也能混口饭吃。”
雪尘终于合上了书,抬起头,看着雪明,淡淡道:“我的事,就不劳堂哥费心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雪明心中莫名一悸。
雪明皱了皱眉,随即恼羞成怒:“你一个废物,也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你在雪家待不下去?”
雪尘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堂哥还是多花点心思在修炼上吧。先天境,可不是靠嘴说就能突破的。”
说完,他站起身,拿着书,绕过雪明,径直向外走去。
雪明看着他平静的背影,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甩了甩头,将这荒谬的念头抛开,冷哼道:“装模作样!等我突破先天境,看我怎么收拾你!”
几个旁系子弟连忙附和,夸赞雪明天赋无双,定能早日突破。
雪尘走出典籍库,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典籍库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雪明?
蓝色天赋?
在真正的绝对实力面前,所谓的天赋,不过是个笑话。
他的脚步不停,朝着西跨院走去。
他知道,雪文和雪明,很快就会给他带来“惊喜”了。
而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者境的力量,隐藏的势力,都已蓄势待发。
只等一个契机。
一个彻底打破青阳城现有格局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或许已经不远了。
夕阳西下,将雪府的影子拉得很长。
雪文站在自己的院落里,遥望着家主书房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李威坐在李家的大堂里,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思索着如何应对雪家的潜在威胁。
雪战在商队的账房前,仔细核对着账目,眉头紧锁。
雪风与雪月,在演武场上互相切磋,剑法与刀法交织,火花四溅。
而雪尘,坐在西跨院的老槐树下,捧着那本上古阵法残卷,看得入神。
青阳城的夜晚,即将来临。
而隐藏在夜色中的暗流,正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悄然涌动。
属于雪尘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