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
方运指尖那缕凝聚了他此刻全部意志,混杂着金色文气的心剑,朝着他文宫深处,与洛倾城相关的因果之线,一划而下。
“ 咔嚓。”
一声轻响,回荡在方运,以及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灵觉敏锐的人的灵魂感知之中。
那是因果断裂的声音。
方运的身体剧烈一颤,比刚才硬抗圣威时更加剧烈。
他脸色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的青石地面 上,触目惊心。
他周身那原本与文曲星辉,先贤虚影交相辉映的磅礴文气,骤然黯淡了大半,仿佛被瞬间抽去了一 部分本源。
连头顶的文曲星投影都微微一 颤,洒下的星辉也稀薄了几分。
他缓缓放下手,那柄无形的心剑已然消散。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玉辇之上的慕轻语:
“因果,已断。”
“自此,我与洛倾城,前尘了却,各奔前程。”
“她走她的太上忘情道,我行我的人间文心路。”
“两不相欠,两不相干。”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方运,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他,他真的斩了……”
“自斩因果?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痛苦?文心受损,道基动摇,他这是在自毁前程啊。”
“不斩又能如何?慕圣者以大道相逼,洛仙子忘情在前,他除了自斩,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吗?这是死局……”
“可他斩得好干脆,好决绝。甚至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滴眼泪。这份心性,比他的天赋更加可怕。”
玉辇之上,慕轻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方运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又有些超出预料。
“善。”
良久,慕轻语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
“你既已自明因果,斩断前尘,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本座代圣地许诺之机缘,依然有效。稍后自会有人送来。望你好自为之,潜心文道,莫要再行差踏错。”
“此间事了,本座不便久留。”
说完,慕轻语不再看方运,也不再看场中任何一人,她微微转身,月白道袍的衣角在玉辇边缘轻轻拂过。
“唳。”
九只仙鹤似乎感应到 了主人的心意,同时仰天发出清越的长鸣。
缰绳绷直,仙鹤展翅。
就在这时,方运的声音响起。
“呵……”
“机缘?” 方运抬起手,用染血的袖口,随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
“你太虚圣地的机缘……”
“我方运,”
“不,稀,罕。”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无数人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拒绝了一位半圣,一个无上圣地的补偿?
哪怕那只是象征性的,可那也是圣者亲口许诺的东西。
这已不是狂傲,这是彻头彻尾的疯 魔!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方公子!慎言啊!”
“他难道真的不想活了?” 夏文渊也是心头剧震。
拒绝圣者赐予,尤其是在刚刚冒犯了对方之后,这几乎是在公然打脸,是将对方的仁慈踩在脚下,慕轻语岂能容忍?
果然,玉辇之前,慕轻语原本微微侧转的身形,骤然停住。
虽然背对着众人,但一股比之前更加刺骨的寒意,却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让整个梅雪园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你说什么?” 慕轻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说,” 方运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笑容邪肆,“你那沾着忘情冷灰,用来打发乞丐,安抚良心的所谓机缘……”
“拿回去,”
“喂狗吧。”
“我方运的 路,自己会走。我的道,自己来开。何须你太虚圣地假惺惺的施舍?今日我斩这因果,非是受你胁迫,亦非为全她之道。那是你们的道,与我何干?”
他踏前一步,桀骜之气再次升腾而起。
“我斩的,是我方运心中对过往的最后一丝留恋与柔软!是斩给这天下人看,我方运,拿得起,也放得下!”
“但,”
“这笔账,没完!”
“今日之因,他日必有果!”
“你且回你的太虚圣山,告诉那座冰冷的石头宫殿,告诉里面那些修炼得快要变成石头的老古董。”
“待我方运他日登临绝顶,掌缘文心,必定亲上太虚!”
“不为续前缘,不为雪私耻!”
“我要以这人间文道为火,以我胸中不灭的浩然气为薪。”
“焚尽你太虚圣山万年不化的忘情冰霜!”
“照亮那条被你们奉为圭臬,却早已背离人性,扭曲大道的,”
“所谓太上忘情路。”
“到那时,”
“我倒要看看,是你太虚圣地的忘情道硬,”
“还是我方运的,”
“不屈文心,更狂!”
“轰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这石破天惊的狂言,天空中那道原本因他自斩因果,文心受损而变得稀薄的文曲星投影,竟再次光芒大放。
“你……” 慕轻语的声音,终于再也无法保持那种绝对的平静。
一个刚刚自斩因果,文心受损,气息衰败的大学士,竟敢当众发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誓言,公然宣称要焚尽太虚圣山,否定圣地核心大道!
这是对太虚圣地最彻底,最赤裸裸的 宣战。
“好,好,好。” 慕轻语声音冰寒刺骨,玉辇周围的月白光华剧烈翻涌,“方运,你今日之言,本座记下了。圣地,亦会记 下。”
“他日你若真有本事踏上圣山,今日之誓,自有了结。”
“若你中途道消身陨,那便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