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价钱？” 玉清子缓缓开口，“方运，你视这大道之争，为市井交易么？”
“也罢。”
“你既言价钱，本座便予你一个价钱。”
他并未动作，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 一捻。
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以他指尖为中心，无声荡漾开来。
他身前的虚空，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紧接着，一点微光凭空浮现。
那微光初时不过米粒大小，柔和而内敛，但其中蕴含的气息，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第五朝歌，李清冥，姜烈，夏文渊，武明空等见识广博之辈，瞳孔都是骤然 一缩！
微光缓缓变大，化作一团约莫拳头大小，氤氲流转的光晕。
光晕内部，仿佛有星云旋转，有混沌 初开，有万物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
“此物，名问道石。”
“并非我瑶池之物，乃是本座早年游历混沌边荒，于一处即将归墟的古界残骸中，偶然所得。”
“其材质不明，来历不可考。唯一奇特之处，在于它能映照持握者心中对道的理解与践行。”
玉清子指尖微动，那团氤氲光晕便缓缓飘向方运，最终悬浮在两人之间的半空。
“心怀杀伐者，见其如修罗血海；心存仁爱者，见其如春风化雨；执着于情者，见其如镜花水月；超然物外者，见其如虚空万象。”
“它不增修为，不涨寿元，于修行斗法，并无直接助益。”
玉清子看向方运，目光深邃：“但它可照见本心，可明辨道途，可让持握者直面自身道心最真实的模样，乃至道心瑕疵，亦无所遁形。”
“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曾为求一观此石，不惜献上宗门至宝，乃至为奴为仆。亦有道心不坚者，观此石后，道心破碎，修为尽毁。”
“今日，本座便以此问道石，为价钱。”
“方运，你不是自诩道心坚定，文心璀璨，所行之道，乃人道正途，不屑与我瑶池天道为伍么？”
“那便当着天下人之面，以手触此石。”
“让这问道石，照一照你的本心，映一映你的道途。”
“若你所见，果真是浩然正气，仁爱无双，人道光辉璀璨不可直视，那便证明你所言非虚，你之道，确有可取之处。本座不仅即刻带朝歌离去，今日之事，瑶池亦不再追究，且此石，便赠予你，权当结一善缘。”
“但若……”
玉清子话音微顿，那平静的目光，却 仿佛化作了可洞穿一切的利剑，直刺方运 文宫深处！
“若你所见，是虚伪，是偏执，是以人道为名的私欲，是外强中干的狂妄，亦或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道心裂痕……”
“那便证明，你方才所言一切，不过是巧言令色，欺世盗名。你的道，根基已朽，不值一提。”
“届时，无需本座出手，问道石反噬 之下，你文宫自溃，道心自毁，修为尽废，亦是你咎由自取。”
“如何？”
“这价钱，你可敢接？”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梅雪园。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团悬浮的氤氲光晕上。
问道石！
竟是此物！
传闻中，能照见本心，明辨道途，甚至能让道心有瑕者自溃的混沌奇物！
据说早已失传于上古，没想到，竟在玉清子手中！
这哪里是什么价钱？
这分明是一场以道心为赌注，以未来道途为筹码的生死豪赌！
玉清子根本不屑于在言语上与方运纠缠。
他直接拿出了这等传说中的神物，将 选择权，抛回给了方运！
进退两难！绝杀之局！
这便是玉清子！这便是瑶池首徒的手段！
不屑于口舌之争，直接以绝对的实力与底蕴，拿出你无法拒绝，也无法回避的价钱，逼你在绝境中做出选择！
无论方运怎么选，似乎都逃不过道心受损，甚至道途尽毁的下场！而瑶池，则立于不败之地！
胜，则彻底摧毁方运。
败，也不过损失一块对瑶池而言用途不大的奇石，并履行一个不再追究的承诺。
“好 狠……” 李清冥脸色发白，玉手紧紧攥住了衣袖。
“妈的，这老阴比……” 姜烈也收起了 玩世不恭的笑容，眉头紧锁。
夏文渊皇子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明空公主凤目微眯，盯着那团氤氲光晕，眼中闪过复杂 。
第五朝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师兄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方运，看你这次，还如何狡辩！如何 狂傲！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方运。
等待着他的选择。
是接，还是不接？
方运静静地看着问道石。
他缓缓抬起手，伸向那团光晕。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
但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嘶，他真敢接？”
一声倒抽冷气的惊呼，瞬间引爆了全场。
“我的天！那可是问道石啊！传说中能照尽人心鬼蜮的神物，方运居然真敢伸手！”
“我看悬！方才他与玉清子唇枪舌剑，那般锋芒毕露，难保心中没有半分偏执与傲气，这一旦被问道石照出，便是万劫不复！”
“可他若是不敢接，今日便会沦为天下笑柄，所谓人道正途、文心璀璨，不过是欺世盗名的谎言，日后再无立足之地……”
“进退都是死局！玉清子这一手，真是绝杀！方运这是被逼到绝境了啊！”
“快看！他的手，快要碰到问道石了！”
就在方运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氤氲光晕的刹那。
他忽然停住了。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抬起头，看向玉清子，嘴角讥诮。
“玉清圣子。”
“你说这石头，能照见本心，明辨道途？”
“还能让道心有瑕者自溃？”
“听起来很厉害。”
“不过……”
“我怎么知道，你这石头，照出来的，是我的本心，还是你瑶池想让天下人看到的本心？”
“毕竟……”
“你瑶池的天道，不就是最喜欢定义别人的道么？”
“你说天地不仁，万物便是刍狗。”
“你说我是伪善，我便是伪善。”
“如今，你拿出一块石头，告诉我，它能照见本心。”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方运嘴角 的笑容扩大，那笑容中，充满挑衅。
“只要这石头里照出的我，不符合你瑶池对道，对心的定义，不符合你那视万物为刍狗的天道。”
“那我就是道心有瑕，就是伪善，就活该文宫自溃，道途尽毁？”
“玉清圣子，你这价钱，到底是想让我问道？”
“还是想让我，问你的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