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看出喜怒。
“你的处境，我大致明白。”
“带上你，意味着可能会直接招来第五朝歌乃至瑶池更大的敌意，也会让我们此行多一分不确定性。”
江月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但，” 方运话锋一转，“我这人，向来不喜欢看到仗势欺人，强取豪夺之事。第五朝歌的所作所为，令人不齿。”
“你既有心悔过，又愿立下大道誓言，更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清冥和武明空，见二女虽有犹疑，但并未明确反对，这才继续道：
“那便跟上吧。”
“不过，”
“记住你的话。路上一切行止，需听从安排。若有丝毫异心或不轨……即便你是瑶池圣女，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江月白身体剧烈一震，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连忙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多……多谢方公子！多谢！我记住了，我一定记住！”
“既然说定，那便出发吧。” 李清冥伸手一引，指向那辆由四匹神骏异种龙驹拉着，车厢上镌刻着靖王府徽记的车辇，“方公子，请。”
方运也不推辞，在众人注视下，登上了车驾。
随后，李清冥，武明空，江月白亦登车而入。
“驾！”
随着车夫一声轻喝，龙驹发出低沉的嘶鸣，迈开四蹄。
在靖王府亲卫护送下，车队缓缓启动，驶出文院街，汇入江州城的主道，继而向着帝都，迤逦而去。
车轮滚滚，一路向北。
如此行了约莫十数日。
这一日，当车队驶出一段蜿蜒的山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巍峨雄伟，气象万千的巨城，赫然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城墙高达百丈，通体由巨大的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
城楼之上，旌旗猎猎，隐约可见身披重甲，气息剽悍的士卒往来巡弋。
这便是景天城，亦称帝都。
“到了，” 李清冥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神色复杂，“这就是景天城。”
车队经过盘查，缓缓驶入城门洞。
光线一暗复又一亮，眼前是笔直宽阔，可容十数辆马车并行的主干道，两旁楼阁林立，商铺鳞次栉比，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宛如另一个世 界。
但方运的目光，却越过了这表面的喧嚣，落在了更深处。
“帝都……看来并不平静。” 方运忽然开口。
李清冥和武明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
“方公子好眼力。” 武明空轻叹一声，“ 看来你也感觉到了。的确，如今的景天城，乃是多事之秋。”
“哦？”
李清冥的脸色黯了黯，接过话头，声音压低了些：“不瞒方公子，自从去年冬天开始，老景帝便一直龙体欠安，近来更是……病情沉重，已久不临朝。”
“如今朝政，名义上由内阁与几位顾命大臣协理，但实际上……”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厌倦，“实际上，大部分权力，已被我那三位皇兄所把持。”
“三位皇兄？” 方运眉头微挑。
“嗯。” 李清冥点头。
“大皇兄，景弘。” 她的声音更冷了几分，“表面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在朝野上下和文人士子中名声极佳，被誉为贤王。但……”
“此人心机深沉，野心勃勃，最善伪装。他身边聚集了不少文臣谋士，对我靖王府……尤其是对我父王手中掌握的那部分京畿防务与先帝留下的一些暗中力量，觊觎已久。”
“对我……呵，他表面上是关怀备至的好兄长，实则不过是看中了我身后的靖王府势力，以及……我本人可能带来的政治联姻价值。”
“二皇兄，景锋。” 提到这个名字，李清冥声音颤抖，眼里闪过忌惮，“性 情暴虐，好武厌文，掌控着部分北境边军以及城防司的一部分力量。行事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对靖王府的态度更为赤裸，曾多次公开表示要替父王管教我这个妹妹，实则是想将靖王府的势力吞并，将我纳为禁脔，以彰显其权威。”
“三皇兄，景玉。” 李 清冥的表 情变得更加复杂，“生母出身显赫，母族势力盘根错节，在后宫与朝堂都有不小的影响力。此人性情阴柔，最善权术与谋算，笑里藏刀。”
“他对靖王府的态度看似最为温和，时常送些珍玩字画，但……但我总觉得，他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觊觎的，恐怕不仅是靖王府的势力，更是想通过控制我，来达到某种更深层的政治目的。”
“所以，” 武明空接过话，凤目中寒光微闪，“如今的景天城，看似繁华，实则是三位皇子明争暗斗，相互制衡的棋盘。而靖王府与清 冥姐姐，便是这棋盘上一枚至关重要，也是三方都想抢夺的棋子。”
“方公子你此时进京，又是以这种……震动天下的方式，” 武明空看着方 运，语气深长，“恐怕很快就会被卷入这滩浑水之中。那三位，恐怕都会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
方运听完，脸上并无多少波动，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后退的亭台楼阁，行色匆匆的人流，以及远处皇宫方向那片在冬日天空下显得愈发肃穆沉重的建筑群。
刀山火海尚未踏足，眼前便已是龙潭虎穴。
但这，又有何妨？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 ，景天城，看来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