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勇钢麾下人马以“检测非法能量波动”为由的强行闯入,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又加了一分力。冲突在临时休息室外短暂爆发,郝队长虽然被蘑菇气息勾起了伤心往事哭得稀里哗啦,但多年训练的本能和对陈云水的忠诚尚在,带着一帮同样被中枢异常搞得晕头转向的守卫拼死阻拦。刁主事闻讯火速赶到,与那王主事针锋相对,双方剑拔弩张,险些在核心区动武。
消息瞬间传到陈云水耳中。这位一贯以温和面目示人的特使,此次的反应却异常果决强硬。他不再满足于暗地里的博弈与试探,在收到韩逸梦团队紧急汇报的惊人发现——器灵苏醒、侵蚀真相、上古调节单元线索,以及旧矿区异常的生命反应警报后——迅速做出决断:主动出击,兵分两路,直指要害!
一路,由陈云水亲自坐镇,并“邀请”徐勇钢一同参与,组成联合调查队,前往旧矿区三号废弃反应炉区域。理由冠冕堂皇:黑骷会举报该区域有不明生命反应与能量畸变,疑似混沌生物或非法实验,危及熔火之心整体安全,需两位主事者共同处置,以示公正,并牵制徐勇钢的注意力与力量。徐勇钢纵然万般不愿,但在“大局安危”和“疑似其管辖区域出事”的压力下,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但暗中调集了更多精锐。
另一路,则是真正的尖刀。韩逸梦、云璎珞、袁庆林,以及死活要跟着、声称只有自己才懂“上古混沌与秩序耦合逻辑”的公输鲁,组成探索小队。他们的目标,是丙火辅控中枢更深处,那个被器灵警告、可能与“上古之眼”直接相连、已被侵蚀者觊觎的“上古调节单元”。任务有三:一是寻找关于“眼睛”与侵蚀源头的直接线索;二是尝试切断或干扰侵蚀者对器灵及调节单元的进一步侵蚀;三是评估该单元的危险性与潜在价值。陈云水给予他们临时的最高通行权限,并承诺会尽量拖住徐勇钢及其主力。
事态紧急,容不得精细准备。在器灵那微弱但清晰的意念指引下,探索小队避开了常规通道和巡逻路线,潜入辅控中枢结构层的更深处。这里已非日常维护区域,巨大的能量管道如同山脉的根须盘绕,古老的、铭刻着晦涩符文的金属墙壁沉默矗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近乎凝固的灵能威压与万载时光的尘埃气息。照明稀少,仅有墙壁上偶尔闪烁的、仿佛呼吸般的符文微光,勾勒出庞杂而压抑的阴影。
“跟紧,别乱碰任何东西。” 韩逸梦走在最前,芯片将器灵提供的模糊路径与实时扫描结合,谨慎地选择着每一步。云璎珞紧随其后,梦境之力收缩到极致,如同最敏感的触须,感知着环境中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涟漪或潜伏的恶意。
袁庆林走在中间,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从工具包里掏出几个不起眼的、像是干瘪蘑菇似的小东西,悄悄丢在队伍经过的岔路口或拐角。这是他新搞的“隐形蘑菇绊索警报器”,由惰性蘑菇孢子包裹微型震动感应符文构成,一旦有非己方单位踩踏或靠近,就会释放出无色无味但能被袁庆林特制探测器接收的微弱灵波,同时孢子爆开,形成一小片极其湿滑的区域。
“嘿嘿,安全第一,留点小礼物给可能跟来的尾巴。” 袁庆林低声笑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夹杂着公输鲁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
众人回头,只见公输鲁以一个标准的狗啃泥姿势趴在地上,脸埋在一小片突然变得湿滑无比的金属地板上,手里还紧紧抓着他那个从不离身的、装满危险物品的布包。正是他踩中了袁庆林刚刚布下的、还没启动完全隐身模式的蘑菇绊索。
“小兔崽子!你丢的什么鬼东西!暗算老夫?!” 公输鲁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胡子上沾着亮晶晶的黏液,怒视袁庆林。
“失误,纯属失误!公输前辈,我这是为了防止追兵,没想到您老跟得这么紧……” 袁庆林赶紧憋着笑上前搀扶,手忙脚乱地摸出块布想给老头擦脸,被公输鲁一把推开。
“哼!下次布陷阱用点高级货!这黏了吧唧的,像什么样子!” 公输鲁骂骂咧咧,倒也顾不上多纠缠,催促继续前进。这段小插曲倒是冲淡了些许紧张压抑的气氛。
在迷宫般的结构层中穿行约莫半个时辰,按照器灵指引,他们终于抵达了一扇门前。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与周围墙壁浑然一体的暗金色金属壁。壁面中央,蚀刻着一副极其复杂、仿佛由无数细密星辰与几何线条构成的图案,图案在不断缓慢地变幻流动,散发出一种古老而晦涩的意念波动。
“上古秩序谜锁,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答案’才能开启。” 云璎珞凝视着图案,清冷的眸子映照着流转的星光,“器灵说,它只有模糊的进入权限,不知道具体解法。强行破坏,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防御机制或彻底封闭。”
众人皱眉。时间紧迫,去哪里找“钥匙”或“答案”?
公输鲁却凑到壁面前,眯着浑浊的老眼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什么秩序谜锁,花里胡哨!本质不过是能量回路与信息验证的耦合!没有固定钥匙?那就给它注入变量!混沌就是最大的变量!”
说着,他不等众人反应,伸出那沾着蘑菇黏液、还带着焦黑灼伤的手指,运起一丝微弱的、极不稳定的混沌能量,看也不看,就朝着那不断变幻的图案中心,胡乱地一抹!
“前辈不可!” 韩逸梦一惊,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只见公输鲁指尖那丝混沌能量触及图案的瞬间,那原本规律流转的星辰与线条猛地一滞,紧接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图案的光芒明灭不定,颜色在金色、银色、暗红色之间疯狂切换,仿佛内部的逻辑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重组?
数息之后,波动戛然而止。图案稳定下来,但已与之前截然不同,变成了一副更加抽象、仿佛蕴藏着某种更深奥理趣的崭新构图。紧接着,暗金色的金属壁面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幽深黑暗的入口,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凝滞、仿佛时间在此放缓了流速的气息扑面而来。
竟然……误打误撞地打开了?!
“看!混沌破序,无序生新!老夫早就说过,对付这些死板的秩序造物,就得用不按常理出牌的法子!” 公输鲁得意地捋了捋胡子,结果捋了一手黏液,又嫌弃地甩了甩。
众人无言以对,只能感叹这老疯子的运气和其理论的诡异适用性。小心戒备着,四人依次踏入这“上古调节单元”。
内部景象令人震撼。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广阔,仿佛一个被遗忘的星辰殿堂。无数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内部流淌着银色光液的柱状或管状结构,以违反常理的角度和方式悬浮、交错、连接,构成一个无比复杂而精密的立体网络。这些结构大多黯淡无光,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只有极少数节点,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规律闪烁的灵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秩序规则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变得粘稠,一举一动都感到无形的迟滞与压力。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在几乎静止的空气里缓缓漂浮,那是万载时光沉淀下的灵能结晶与金属微粒。
“好地方!好地方啊!” 公输鲁一进来,眼睛就亮了,不顾那巨大的规则压力带来的不适,掏出一个特制的小瓶子和一把玉勺,开始小心翼翼地收集那些漂浮的“上古灰尘”,“这可是蕴含古老秩序信息的好东西!带回去分析,说不定能还原出上古阵法的碎片!”
韩逸梦和云璎珞则没他这么轻松。一进入这里,两人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规则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韩逸梦体内的混沌灵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剧烈沸腾、冲突,运转艰涩;云璎珞的梦境之力更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雾,迅速被压制、驱散。每前进一步,都仿佛在泥沼中跋涉,需要消耗巨大的心神与力量抵抗那股要将他们“秩序化”、“凝固化”的恐怖力场。
“不行……这样走不了多远……” 韩逸梦额头青筋隐现,传音给云璎珞。
云璎珞点头,清冷的面容上也露出一丝吃力。她尝试将梦境之力向内收缩,却收效甚微。
危急关头,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之前治疗器灵时那种深度共鸣的状态。没有犹豫,他们瞬间调整呼吸与神魂频率,再次进入那种近乎融合的协同状态。但这一次,目标不是向外输送,而是向内融合、抵御!
韩逸梦不再强行压制混沌灵力的躁动,而是引导其与云璎珞那被压制的梦境之力接触、交织。两种性质迥异、此刻都受到极端压制的力量,在生死压力与高度默契下,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深度融合尝试。混沌的“无序”、“变化”特性,与梦境的“虚幻”、“包容”特质,相互缠绕、渗透、补充。
渐渐地,一层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闪烁着梦幻般混沌色彩的奇异力场,以两人为中心缓缓撑开。这力场并非简单的灵力护罩或梦境屏障,它更像是一个独立的小型“领域”,内部规则与外界那凝固的秩序力场截然不同,充满了不确定的变幻与虚幻的真实感。韩逸梦称其为“梦幻混沌领域”。
领域初成,周围的恐怖压力骤然一轻。虽然维持领域消耗巨大,且极不稳定,时明时暗,仿佛随时会破碎,但至少让他们得以在这规则泥沼中缓慢前行,向着器灵指示的、侵蚀反应最强烈的区域前进。
每一步前行,都是对力量融合的极致锤炼,也是对规则的艰难对抗。韩逸梦感到自己神仙境巅峰的修为在这压力下被疯狂压缩、提纯,那道合道境的天堑从未如此清晰,却也从未如此摇摇欲坠,仿佛只要再踏出关键一步,就能触及那全新的天地,但这一步也蕴含着粉身碎骨的危险。云璎珞同样如此,她的梦境本质在这种极端秩序环境下被反复拷问、淬炼,变得更加凝实、更具韧性。
就在他们艰难跋涉时,袁庆林怀中的远程通讯法器微微震动,传来了留守研究所的赵永奎发来的、带着极度震惊与茫然语调的传讯:
“韩老大!袁兄弟!出大事了!你们留下的那颗‘混沌之卵’……它、它孵化了!就在刚才!没有爆炸,没有怪物,就……就那么‘波’一声,变成了一只……眼睛!一只完全由混沌能量构成的、拳头大小、纯净得像是星空缩影的‘眼睛’!它飘在那里,懵懵懂懂地‘看’着我!我、我正按照袁兄弟的嘱咐给它喂蘑菇培养基呢……这、这算怎么回事?它现在好像……认得我?”
混沌之卵孵化出了一只“混沌之眼”?而且第一眼看到的是喂它的赵永奎?这个消息太过离奇,让身处险境的四人都愣了一下。
还未等他们消化这个信息,前方调节单元的核心区域,景象突变。
一座高达十丈、仿佛由纯净光液凝结而成的、复杂到无法形容的立体符文祭坛出现在视野中。祭坛中心,悬浮着一枚庞大的、半透明的、由无数流动的秩序规则线条构成的“眼睛”虚影!那正是他们在神魂共鸣中惊鸿一瞥的“上古之眼”在此地的投影!然而此刻,这枚神圣而威严的“眼睛”虚影,正被无数粘稠、冰冷、不断蠕动的黑色数据流死死缠绕、穿刺,那些黑色数据流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规则线条,试图将其染黑、同化。
似乎是感应到他们的靠近,那被侵蚀的“眼睛”虚影艰难地转动了一丝,投下一段断断续续的意念信息:
“侵蚀者……冰冷复制……目标……核心与吾……钥匙……需秩序与混沌平衡之钥……方可净断……否则……皆亡……”
信息未绝,那缠绕的黑色数据流仿佛被激怒,猛地一阵剧烈翻腾,分化出无数尖锐的、如同触手般的黑色流光,带着刺骨的恶意与贪婪,闪电般向着闯入此地的韩逸梦四人暴射而来!
几乎同时,韩逸梦与云璎珞都感到,通过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一丝微弱、懵懂、却带着无比亲切和“渴望靠近”意念的波动,从遥远的研究所方向传来,那是……新生“混沌之眼”的呼唤?
而外界,旧矿区方向,传来一声撼天动地的恐怖爆炸巨响,即便在调节单元深处也能清晰感知,紧接着是剧烈无比的能量波动震荡开来!陈云水的紧急传讯瞬间抵达,只有短短数字:“遭遇强敌!非人!速战速决!”
祸不单行,袁庆林别在腰间的、连接着辅控中枢外围警戒网络的简易接收器,突然传出刺耳的警报和混乱的呼喊:
“叛变!徐大人的人叛变了!”
“守卫队内部出现倒戈!他们在攻击核心防御节点!”
“控制室!快去控制室!”
真正的总攻,在所有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从内部与外部,同时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