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好酒馆老板的遗体。
岑萌芽回到临时休整的石屋角落坐下。
她从贴身处掏出那半块星图铜片,指尖轻轻摩挲着断裂的边缘,粗糙的铜纹带着老板残留的体温,让她鼻尖又泛起一阵酸涩。风驰靠在墙边,双手抱胸沉默不语,手腕上的铜铃偶尔碰撞出轻响;林墨正低头整理药囊,符箓与药剂的气息在空气中淡淡弥漫;小怯坐在地上,膝盖紧紧抵着胸口,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面;嗅嗅缩成一团毛茸茸的毛球,趴在她脚边,往日灵动的眼睛此刻也没了神采。
“该整理线索了。”岑萌芽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却仍带着未散的沙哑。
她将星核碎片从腰间取出,轻轻贴在铜片的裂痕上。碎片立刻微微发烫,一缕柔和的暖光顺着裂痕缓缓渗入,铜片随之轻轻震动,像是沉睡的生灵被唤醒。
“哎哟喂!亮起来了亮起来了!”嗅嗅猛地从地上弹起,一屁股坐到岑萌芽肩头,小爪子扒着她的衣领,“再不动手,我尾巴都要睡打结了!”
岑萌芽没理会它的聒噪,转头看向林墨:“你之前说想研究星图碎片,现在可以开始了。”
林墨立刻起身走过来,从手中接过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小怯昏迷时不慎掉落的,上面用暗红色的笔迹写着“第二碎,藏雷泽”六个字,背面还沾着一点早已干涸的血迹,透着淡淡的悲戚。
风驰也从行囊中取出石老留下的密信,那是一张灵符材质的卷轴,展开后上面画着几道路线标记,还写着“灵脉暖,雾灵伴”的暗语,墨迹间残留着松木香与微弱的灵脉波动。
三样东西被整齐地摆放在地上:星图铜片居中,纸条与密信分置两侧。
“试着拼拼看。”岑萌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调整三者的位置,可铜片的纹路、纸条的边缘、密信的符文毫无契合之处,材质也天差地别,就像三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不行啊,这仨玩意儿跟陌生人凑一桌似的,谁也不挨着谁。”嗅嗅用小爪子扒拉了两下纸条,嫌弃地甩了甩爪子,沾到的灰尘簌簌落下。
岑萌芽闭上眼,缓缓调动超灵嗅……悄然捕捉着每件物品残留的气息:纸条上除了干涸的血迹味,还有雷泽矿脉特有的干燥岩层气息,以及一丝雾灵独有的清润感;密信带着风伯旧居的松木清香,还缠绕着若有若无的灵脉波动;铜片的气息最为复杂,既有酒馆吧台常年不散的烟火气,又夹杂着深渊触手的腥臭,两种气息交织缠绕,像是在诉说着最后的抗争。
“顺序错了。”她猛地睁开眼,重新调整位置。将密信放在左侧,纸条置于右侧,星图铜片仍居中。这一次,三件物品的气息如同溪流汇入江河,终于顺畅地连成一线。
“再试一次。”她将星核碎片高高举起,暖光如同倾泻的月光,均匀地洒在三件物品上。
刹那间,它们同时剧烈震动起来。铜片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纸条边缘泛起柔和的银光,密信上的符文开始旋转飞舞,最终融入星图之中。空中渐渐浮现出一幅完整的星图投影。一座灯火点点的地下城市清晰可见,中央耸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塔,塔底闪烁着与星核碎片同源的光芒,正是第二块星核碎片的位置。
“哇!这地图比我奶奶织的挂毯还清楚!”嗅嗅瞪圆了眼睛,小尾巴兴奋地翘得老高,在岑萌芽肩头扫来扫去。
“这是暗市的全貌。”林墨凝视着星图,语气笃定,“中央这座塔叫灵脉塔,是整个暗市的能量中枢,也是灵脉汇聚之地。第二块星核碎片,就在塔底的密室里。”
小怯慢慢凑近,小手指着星图上几处红点密集的区域,声音还有些发颤:“那些红点……是不是都是影魅和玄元宗的人?”
“不止是埋伏。”风驰皱眉,指尖划过星图,“玄元宗的修士守在东侧入口,影魅的黑雾笼罩着西侧通道,灵脉塔周围还有几股隐藏的力量,显然是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我们自投罗网。”
随后,风驰抬头,扫了众人一圈,“他们的目标是我们手里的星核碎片。”
岑萌芽的目光落在星图西侧的雷泽矿脉区域,忽然抬手一指:“纸条上写的‘第二碎,藏雷泽’,与星图标注的塔底位置完全重合。但雷泽矿脉的真正入口,必须通过灵脉塔顶层的机关才能打开。”
“所以影魅抢了完整的星图,根本不是为了找星核碎片。”林墨瞬间反应过来,“她是故意放出线索,想让我们分兵去雷泽。她真正的目标,是躲在灵脉塔里的雾隐者,只有雾隐者知道机关的开启方法。”
“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岑萌芽眼神一凛,原本压抑的情绪尽数化为冷静的锋芒,“她想调虎离山,我们就集中兵力;她想设伏围歼,我们就分兵引路。”
“你是说兵分两路?”风驰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
“没错。”岑萌芽点头,指尖划过星图上的一条隐蔽通道,“阿力他们熟悉暗市地形,让他们带着侦查小队从主路进发,制造大规模突袭的假象,吸引埋伏者的注意力。我们四个从西侧这条狭窄通道突入,直奔灵脉塔顶层……雾隐者一定在那里。”
“等等……”小怯突然出声,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我……我能不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小怯低下头,手指紧紧掐着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影魅专门追杀光系能力者,我怕我去了,会成为大家的累赘,反而害了你们……”
岑萌芽缓缓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她的眼神温柔却坚定,带着同为流亡者的悲伤:“我也怕过。怕被嗅族驱逐,怕孤身一人活不下去,更怕保护不了在乎的人。但后来我发现,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要勇敢往前走一步,黑暗就会后退一步。”
将星核碎片递到小怯眼前,暖光温柔地洒在她脸上,驱散了些许恐惧:“你的光不是累赘,是对抗黑雾的最强武器,也是照亮我们前行的希望。老板用生命守住了半块星图,小怯,你不该让他的牺牲白费。”
小怯看着那束温暖的光,脑海中浮现出老板临终前坚定的眼神,又想起族人被黑雾吞噬的惨状,喉咙动了动,眼眶泛红。
她慢慢抬起头,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仍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决心:“我不想再躲了,小怯要亲手打败影魅。”
风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才对嘛!有你这束光在,我冲起来都更有劲儿了。”
“别臭美了!”嗅嗅蹦到他头上,小爪子拍了拍他的额头,“你上次撞柱子的糗样,我可还记着呢!”
“你这只臭老鼠!”风驰伸手想去抓它,却被嗅嗅灵活地躲开。
“好了,说正事。”林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两人的打闹,“我们得把细节敲定。”
岑萌芽重新摊开星图投影,手指划过西侧那条狭窄的通道:“这条路虽然防守最弱,但常年无人通行,容易发生塌方。阿力他们会在主路制造混乱,吸引大部分敌人的注意力,我们趁机从这里快速突入,直达灵脉塔底层,再沿楼梯上顶层。”
“万一雾隐者已经被影魅抓走了怎么办?”小怯担忧地问。
“那就抢回来。”岑萌芽语气坚定,“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有机会;如果他不幸遇害,我们也要找到他留下的线索。”
林墨从药囊里取出几张新绘制的符箓,分发给众人:“这是隐蔽气息符,能屏蔽我们的灵元波动,撑半个时辰应该没问题。还有这个净化粉,遇到黑雾污染的区域,撒出去能暂时驱散黑气。”
他特意多塞给小怯一个小巧的布包:“这里面是浓缩光粉,关键时刻撒出去,能形成一道光墙,干扰影煞的视线,还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风驰检查着手中的短棍,确认上面的灵纹完好无损,又将手腕上的铜铃绑紧,活动了一下手腕,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的铜铃能震慑低阶影煞,到时候我开路。”
岑萌芽最后看了一遍星图,将其与星核碎片、半块铜片一同收好,贴身藏好。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沉重却坚定:“我们此行,不只是为了寻找星核碎片。老板死了,阿石被抓,小怯的族人惨遭灭门,还有贸易站那些无辜的流民……这些账,是时候跟影魅和玄元宗算了。”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四处逃亡的流亡者。”她握紧拳头,眼中燃起复仇与守护的火焰,“我们是为守护灵墟城而来,是为那些枉死者讨债的复仇者。”
嗅嗅蹭了蹭她的耳朵,难得没有吐槽,只是用小爪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小声说:“主人,这次我一定帮你把敌人的气味闻得明明白白,绝不偷懒。”
外面的夜色愈发浓重,月亮被乌云遮蔽,只有几颗星子在天边微弱地闪烁。
石屋内没人再说话,每个人都在默默检查自己的装备,调整呼吸节奏。林墨将最后一张符箓贴在风驰的短棍上,抬头看向岑萌芽,眼神中带着信任与坚定;风驰站在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只等一声令下;小怯双手合十,掌心亮起一缕微弱的白光,闭着眼,像是在积蓄力量。
岑萌芽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烧焦的纸片。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一只睁着的眼睛,下面挂着一滴泪。
“这个标记,我在母亲的日记里也见过。”她轻声说,“是寻灵者之间的暗号,意思是‘真相未亡,希望不灭’。”
她将纸片放进一旁的火盆,火焰瞬间吞没了它,化作点点灰烬随风飘起。
“走。”
岑萌芽转身面向门口。
风驰侧身拉开房门。
夜色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带着一丝寒意,却挡不住四人眼中的坚定。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朝着暗市的方向,毅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