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灵体少年被洪九背在背上,轻得没什么分量。
周运走在最前面,老陈断后,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谷口撤。
谷里的热气还是一阵阵往上冒,地面那些裂缝里的红光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空气中硫磺味浓得呛人,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嗓子眼发干。
走得很快,但没人说话。
大家心里都绷着根弦。刚才那一战虽然赢了,但赢得不轻松。
周运消耗不小,老陈和洪九身上也挂了彩,府卫里有两个伤得重些,走路一瘸一拐的。
眼看谷口就在前面,最多再走百来步就能出去。
就在这时,周运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老陈在后面问。
周运没回答。他感觉不对。
太安静了。刚才进来的时候,谷里虽然幽静,但至少能听到地火翻滚的声音。现在那声音没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他转头看向谷口。
谷口还是那个谷口,窄窄的,透进外面的天光。但光里站着个人影。
那人影背光站着,看不清脸,只能看出个子很高,很瘦,像根竹竿。
他就那么堵在谷口,一动不动。
周运心里一沉。
能无声无息出现在那儿,堵住他们的退路,这人修为不低。
“小心。”他低声说。
老陈和洪九立刻把伤员护在中间,府卫们也握紧了手里的刀。
那人影动了,一步一步往谷里走。走得慢,但每一步都很稳。随着他走近,周运看清了他的样子。
也是个黑衣人,但和之前那些不一样。
他穿的不是紧身黑衣,而是件宽大的黑袍,袍袖垂下来,几乎拖到地上。
脸上戴的是整张面具,纯白色,没有任何花纹,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了两个孔。面具后面那双眼睛,冷得像冰。
他身上没有拿武器,就那么空着手。但周运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气息,比刚才那个戴半截面具的强得多。
至少地仙中期。可能更高。
“周运?”
那人开口了,声音很怪,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传出来的,听着闷闷的。
“你是谁?”周运问。
“暗影阁,分坛主。”
“你们杀了我的人,坏了我的事。这笔账,得算。”
分坛主。
暗影阁的中层头目,比香主高一级。难怪这么强。
“你想怎么算?”
周运一边说,一边暗中调整呼吸,恢复体力。
“简单。”
“把火灵体留下,你们可以走。不然,全都留下。”
周运笑了:“你觉得可能吗?”
“那就没办法了。”
分坛主叹了口气,那叹气声透过面具传出来,听着更怪了。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掌心冒出一团黑气,黑气迅速凝聚,变成一根黑色的长鞭。
鞭子有三丈长,通体漆黑,表面流动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凝固的血。
“你们退后。”周运对老陈他们说,“保护好那孩子。”
“周客卿……”老陈想说什么。
“退后。”
周运又说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老陈咬牙,带着人往后退了十几步,但没退太远,保持在能随时支援的距离。
分坛主似乎不在意,他的目光一直锁在周运身上。
“听说你的功法克制死气。”他说,“我很好奇,能克制到什么程度。”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长鞭像条毒蛇一样甩了过来。
鞭子划过空气,发出呜呜的怪响,所过之处,连热气都被劈开。
周运侧身闪开。鞭子抽在地上,啪的一声,焦黑的地面被抽出一道深沟,沟里冒着黑烟。
好快。
周运心里一紧。这人的速度比刚才那个快得多,而且鞭法刁钻,不好对付。
他不敢大意,混沌医气全力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同时脚下发力,朝分坛主冲去。
近身战,鞭子的优势就小了。
但分坛主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手腕连抖,长鞭在空中织成一张网,把周运的前进路线全部封死。
周运左躲右闪,好几次鞭子擦着身体过去,光膜和死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样不行。太被动了。
周运目光扫过周围,忽然有了主意。
他故意露出个破绽,放慢了一拍。分坛主果然抓住机会,一鞭抽向他胸口。
周运这次没躲,反而迎了上去。
在鞭子即将抽中的瞬间,他猛地往地上一扑。
鞭子擦着他的后背过去,抽在旁边一块岩石上。岩石炸开,碎石飞溅。
就是现在。
周运抓起一块碎石,用力掷向分坛主面门。
分坛主头一偏躲开,但就这一瞬间的耽搁,周运已经冲到他面前三丈内。
这个距离,鞭子反而成了累赘。
分坛主果断弃鞭,双手成爪,抓向周运。他爪上冒着黑气,指甲又尖又长,像鹰爪。
周运一拳轰出。
拳爪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两人各自后退几步。
分坛主看了看自己的手,爪上的黑气被医气消融了一部分,指甲也断了两根。
“有意思。”他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再次扑上,这次速度更快。两人战成一团,拳脚相交,每一击都带着劲风。地上的碎石被卷起来,四散飞溅。
周运越打越心惊。这人的修为确实比他高,每一招每一式都压着他打。
他全靠混沌医气的克制作用,才能勉强撑住。但医气消耗很快,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必须想办法。
他一边打一边观察周围。峡谷里的热气,地面的裂缝,那些红光……
有了。
他故意卖个破绽,胸口空门大开。分坛主果然上当,一爪抓来。
周运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这一爪。
“嗤啦”一声,胸口衣服被抓破,留下五道血痕。伤口处黑气弥漫,开始侵蚀血肉。
但周运也抓住了机会。他双手扣住分坛主的手腕,死死锁住。
“你干什么?”分坛主一愣。
周运不答,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分坛主往旁边一滚。两人滚到一道地裂缝隙旁边。
缝隙很宽,底下是翻滚的岩浆,红彤彤的,热浪扑面而来。
分坛主明白了周运的意图,想挣脱,但周运抓得很死。
“放手!”他低吼。
“不放。”周运咬着牙说。
两人在裂缝边缘纠缠,随时可能掉下去。岩浆的热气烤得人皮肤发烫,汗水刚冒出来就被蒸干。
分坛主忽然笑了,笑声透过面具传出来,听着很诡异。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他说,“太天真了。”
他身体猛地一缩,黑袍鼓荡起来。一股强大的死气从体内爆发,硬生生把周运震开。
周运倒飞出去,摔在地上,胸口伤口剧痛,黑气还在往里钻。他赶紧运转医气,把黑气逼出去。
分坛主站在裂缝边,黑袍被热气吹得猎猎作响。
“游戏该结束了。”他说。
他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谷里的死气开始向他汇聚,在他身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
黑影有三丈高,看不清具体形状,只能看出大概的人形,但头上长着角,背后有翅膀。
“去。”分坛主一指周运。
黑影扑了过来。
周运想躲,但胸口伤口影响动作,慢了一拍。黑影的爪子已经抓到面前。
他只能硬接。双手架在胸前,医气全开。
“轰!”
黑影的爪子撞在医气护罩上,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周运被这股巨力推得向后滑行,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他感觉双臂发麻,胸口伤口崩开,血流得更凶。医气护罩也出现裂痕,随时可能破碎。
黑影举起另一只爪子,准备再来一击。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砸在黑影头上。
是洪九。
“你娘的,当我们是摆设?”洪九大骂,手里提着刀冲了过来。
老陈也带着府卫冲上,刀剑齐出,砍向黑影。
黑影被这么一扰,动作顿了一下。周运抓住机会,从地上弹起,一拳轰在黑影胸口。
这一拳用尽了全力。医气像洪水一样涌出,灌进黑影体内。
黑影发出无声的嘶吼,身体开始崩溃,化作黑烟消散。
分坛主闷哼一声,后退两步,面具下渗出血。
黑影是他用死气凝聚的,被破,他也受了反噬。
“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里带着怒意,“你们找死!”
他双手再次结印,但这次结到一半,突然停下。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整个峡谷开始震动,地面裂缝扩大,更多的岩浆涌上来。
地火要喷发了。
分坛主看了一眼周运,又看了一眼洪九背上的火灵体少年,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不甘。
“下次,你们不会这么走运。”
他说完,转身冲进热气中,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周运没追。他也追不动了。
“走!”他对老陈喊,“快走!”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冲出谷口。刚出去没多远,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回头一看,整个烈焰峡谷都被火光吞没,岩浆喷起几十丈高,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他们要是晚出来一步,就全完了。
周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胸口伤口还在流血,但黑气已经被逼出去了。
老陈和洪九也累得够呛,府卫们东倒西歪,个个带伤。
只有李玄还算完好,他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周客卿,止血药。”
周运接过,撒在伤口上。药粉见效很快,血慢慢止住了。
洪九把火灵体少年放下来,少年还昏迷着,但呼吸平稳。
“他叫什么?”周运问。
洪九在少年身上找了找,找到块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字:炎枫。
炎枫。火灵体。
第五个灵体,救下来了。
周运看着远处喷发的火山,又看了看昏迷的炎枫。
这一战,惨胜。
但至少,暗影阁凑齐五行灵体的计划,又被拖慢了。
下次呢?
下次会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知道的是,暗影阁不会罢休。那个分坛主,还有更上面的“使者”,都不会罢休。
得变强。变得更强。
他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