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的话，让石老浑身一激灵。
“下，下面？”
石老的声音都在发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那下面不能去啊！”
“那是真正的死地！”
“矿煞浓得化不开，还有吃人的东西！以前下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上来！”
周运看着石老惊恐的脸，心里何尝不知道下面的危险？
但他没有选择。
留在上面，明天搜查一到，就是死路一条。下去，虽然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留在上面，明天我们都会死。”
“东西搜出来，林家会放过我们吗？”
石老张了张嘴，脸色灰败，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太清楚林家的手段了。
“我这条老命不值钱，”
石老颓然地低下头。
“可，你还年轻！”
“正因为年轻，才不能窝囊地死了。”
周运挣扎着从草堆里坐起身。
虽然牵动了全身的伤痛，让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石老，信我。跟我走。”
周运不再多言，开始行动。
他将怀里那枚成色最差的煞灵丹，林家客卿令牌，以及小心包裹着的几块上好神渣和最后一株三味草，用布条牢牢绑在自己贴身的内衬里。
周运又拿起角落里那个原本用来装神渣的、空空如也的破袋子，塞了几把干燥的苔藓进去，伪装成还有点东西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还在犹豫挣扎的石老，伸出了手。
“没时间了。”
石老看着周运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山洞外仿佛随时会涌进来的危险。
最终，求生欲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颤抖着抓住周运，借力站了起来。
“走，走吧！”
老人的声音带着认命般的绝望。
两人悄悄摸出山洞。
夜色下的矿场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监工巡逻的火把偶尔晃动。
周运凭借着之前摸索地形的记忆，带着石老，避开主要的道路，专挑阴影和废弃矿石堆穿梭，朝着矿场边缘。
那个通往更深层矿洞的、被警告封锁的入口摸去。
越靠近那边，环境越发荒凉破败。
塌陷的矿洞像一张张狰狞的巨口，空气中弥漫的矿煞之气也越发浓郁阴冷。
即使周运运转着医气抵御，依旧能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石老更是走得踉踉跄跄，脸色发青，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个被几根粗大、腐朽的坑木和碎石象征性封锁的洞口前。
洞口黑黢黢的，像怪兽的喉咙，里面吹出的风，带着某种腥气让人一阵恶心。
洞口旁边立着一块歪斜的木牌。
上面用红色的、已经褪色剥落的颜料，画着一个扭曲的骷髅头图案。
下面还有几个模糊的字迹，大概是“禁止入内，生死自负”之类的话。
“就是这里了。”
石老看着洞口，腿肚子都在打颤。
周运没有犹豫，他用力搬开一根相对细些、已经快烂透的坑木，清理出一个勉强能让人钻进去的缺口。
“跟紧我。”
他回头对石老说了一句，然后率先弯腰，钻进了那片代表着未知与死亡的黑暗之中。
一进入深层矿洞，光线瞬间被彻底吞噬，四周是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空气冰冷刺骨，那股浓郁的矿煞之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像冰冷的湿毛巾捂住口鼻，让人喘不过气。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松软淤泥和碎石。
石老紧跟在他身后，呼吸急促。
周运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周运不得不将更多的混沌医气运转起来，不仅在体内抵御煞气，还分出一丝萦绕在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微弱的保护层，也将石老勉强笼罩在内。
这才让石老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
周运集中精神，将医气凝聚在双眼，勉强能在绝对的黑暗中。
“看”清前方几步范围内的景象。
这里比上层的矿道更加宽阔，但也更加破败。
岩壁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缝，不时有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
头顶上方，偶尔能听到某种细微的、令人不安的爬行声和嘶嘶声，隐藏在无边的黑暗里，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不敢走快，也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只能一点点地，摸索着向前。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源。
那光很淡，是一种幽冷的、蓝汪汪的颜色，不像火把，倒像是某种会发光的苔藓？
周运心中一凛，更加小心地靠近。
果然，在前方一个拐角处，一片巨大的、如同幕布般的幽蓝色苔藓，覆盖了大半面岩壁。
那苔藓散发着冰冷的光，勉强照亮了附近的一小片区域，但也让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诡异。
借着这幽冷的光，周运看到，这片区域的脚下，散落着一些白森森的东西。
是骨头。
人的骨头。
零零散散，有些还很完整，有些已经碎裂，和淤泥、碎石混杂在一起。
一些破旧的、早已腐烂的矿奴衣物碎片，黏在骨头上，诉说着它们主人曾经的遭遇。
石老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叫出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身体抖得像筛糠。
周运的心也沉了下去。
看来，关于深层矿洞的恐怖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骸骨。
骨头表面没有什么明显的啃咬痕迹，但颜色普遍发黑发灰，像是被某种阴毒的能量长期侵蚀过。
是矿煞？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不敢确定，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别碰这些东西，绕开走。”
周运低声对石老嘱咐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过那片散发着幽光的苔藓和遍地的骸骨，继续向着矿洞深处前进。
环境越来越恶劣。
脚下的淤泥越来越深，有时甚至能没过小腿。
空气里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
那种隐藏在黑暗中的、细微的爬行声和嘶嘶声，似乎也变得更加频繁和清晰。
周运能感觉到，石老抓着他衣角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老人体力快耗尽了，脚步越来越虚。
周运又往前摸索了一段距离，拐过一个急弯，前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嘀嗒”声。
他凝神望去。
只见在医气增强的视觉下，前方岩壁的顶端，似乎有一道裂缝，清澈的水滴正从裂缝中一滴滴落下。
在下方的岩石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水洼。
而在水洼旁边，有一个向内凹陷进去的、不算太大，但足够容纳两三个人蜷缩进去的天然石龛。
石龛入口处，恰好有几块巨大的落石遮挡，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位置相对隐蔽。
就是这里了！
周运心中一喜，拉着几乎要虚脱的石老，快步走向那个石龛。
他先警惕地检查了一下石龛内部，确认没有危险，然后将石老扶了进去。
石老一进去，就瘫软在地，靠着岩壁，大口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运也松了口气，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他走到那个小水洼边，用手捧起一点水，闻了闻，没有异味。
他小心地尝了一口，水质清冽，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没有问题
他先让石老喝了水，自己喝了几口。
冰凉的清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燥热和疲惫。
他靠在石龛入口的巨石后面，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除了那持续不断的“嘀嗒”水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嘶嘶声，暂时没有其他异常。
暂时安全了。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感受着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和空瘪的胃部。
虽然逃过了眼前的搜查，但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层矿洞里，他们能撑多久？
一个个难题，如同沉重的枷锁，依旧牢牢套在他的脖子上。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石龛深处、因为恐惧和疲惫而昏睡过去的石老，摸了摸怀里那枚煞灵丹。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