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一天天熬了过去。
周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跟着麻木的人群,走进这个散发着土腥和霉味的黑洞。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比起刚来时那种动弹不得的样子,已经好了太多。
胸口还会闷痛,但呼吸顺畅了。挥动石片的手臂,也有了些力气。
这全得益于他偷偷吸收神渣的秘密。
他现在干活时,会特意选那些没什么人的偏僻角落。
假装卖力地敲打岩壁,实际上大部分心神都用在引导体内那丝混沌医气上。
他不敢有大动作,只是让医气透过手掌、虎口那些反复磨破又勉强结痂的伤口,一丝丝地抽取着新挖出来还带着湿气的神渣里那点微薄能量。
这个过程很慢,像蚂蚁搬家。
但积少成多,他感觉到那丝医气确实在一点点变粗,旋转起来也更有劲儿。
反馈到身体上,就是体力恢复得更快,对疲惫和疼痛的忍耐力也强了一些。
他甚至能感觉到,胸口那处最重的内伤,也在这种持续的能量滋养下,极其缓慢地修复着。
石老依旧沉默寡言,每天带着他往返于矿洞和那片简陋的居住区。
周运挖到的那点少得可怜的神渣,也依旧被石老混在自己的收获里,一起交上去,换回两个硬邦邦的黑馍。
两人之间话不多,但一种在绝境中形成的、无需言说的默契,慢慢建立起来。
这天,他们正在老矿道的深处干活。
这里的神渣品质似乎比别处稍好一点,光芒更亮些,但岩壁也格外坚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平时更浓的、说不清的怪味,有点腥,又带着点铁锈腐蚀后的酸气。
周运正专注于撬一块嵌在岩缝里的、闪着微弱蓝光的矿石,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他扭头看去,只见石老扶着岩壁,身体微微佝偻着,咳得厉害。
那咳嗽声很深,像是从肺管子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拉扯风箱般的杂音。
“石老?”
周运停下动作,问了一句。
石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喘了几口粗气,脸色在火把跳动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灰白。
他拿起旁边的骨镐,想继续干活,但手臂抬起时,明显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周运皱了皱眉。
他注意到石老的呼吸比平时急促很多,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冷汗,不像是累的,更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
“是不是不舒服?”
周运又问了一句。
他能感觉到,石老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
石老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回应。
“老毛病了,这矿里的‘煞气’,待久了,都这样。”
煞气?周运心里一动。
他之前就感觉矿洞空气里那股让人胸闷的气息不寻常,原来这叫“煞气”?
他调动那丝混沌医气去感知周围。
果然发现空气中游离着一些极其稀薄、但属性阴寒狂暴的能量丝线,应该就是石老说的东西。
这些煞气碰到他的医气,就像雪花碰到烧红的铁块,瞬间就被净化、驱散了,对他造不成影响。
原来,混沌医气连环境里的有害能量都能克制。
他看着石老明显不适的样子,心里有些犹豫。
“要不要试着用医气帮石老缓解一下?毕竟石老帮了他很多。”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压了下去。
不行,太冒险了。
他现在实力低微,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低下头,继续挖自己的矿,但注意力却总忍不住分一部分在石老身上。
石老的咳嗽越来越频繁,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到后来,他几乎每挖几下,就要扶着岩壁剧烈地咳嗽一阵,喘得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一样。
他的脸色从灰白渐渐转向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嘴唇也开始发乌。
“石老!”
周运忍不住放下石片,走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入口处一片冰凉,石老的身体在微微痉挛。
“没……没事……”
石老还想推开他,但手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痰堵住的声音,眼睛开始往上翻,身体猛地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周运赶紧用力抱住他,才没让他后脑勺磕在坚硬的岩石上。
石老躺在他怀里,身体蜷缩起来,像是冷极了一样剧烈地颤抖。
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可怕的深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带着黑色血丝的白色沫子。
周运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这绝不是普通的“老毛病”发作!这是毒气攻心,濒死的征兆!
“来人!快来人啊!”
周运朝着矿道外面大喊。
他的声音在幽深的洞穴里回荡,带着焦急和恐慌。
很快,脚步声传来。
来的不是帮忙的矿奴,而是两个提着鞭子的监工。
他们是被喊声吸引过来的,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吵什么吵!找死啊!”
一个监工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当他看到周运怀里抱着、已经失去意识、脸色紫黑、口吐污沫的石老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妈的!”
“老石头这是矿煞入体,没救了!”
那监工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后退了一步,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
“真是他妈的晦气!”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
另一个监工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啐了一口。
“行了,别嚎了。”
“把他拖到那边废弃坑道里去,别死在这儿碍事!”
说着,两人就要上来动手拖人。
周运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激动有些发红。
“他还没死!”
“能不能给他点药?或者找个会看伤的…”
“药?”
监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还药?”
“这老家伙挖了十几年矿,煞气早就浸到骨头里了。今天发作,神仙也难救!”
“浪费那个工夫干嘛?”
他用力推开周运。
和另一个监工一起,一人抓住石老一只脚踝,像拖一件破行李一样,粗暴地把他往矿洞更深处的黑暗里拖去。
石老瘦弱的身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摩擦着。
周运僵在原地,看着石老被拖走的背影,看着他那微微抽搐的双腿,听着监工毫无怜悯的对话,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体内那丝混沌医气似乎感受到了他剧烈波动的情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散发出微弱的温热。
救?还是不救?
救,他可能会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引来杀身之祸。
石老之前的警告还在耳边。
不救,石老必死无疑。
这个在绝境中给了他一丝温暖和帮助的老人,就会像垃圾一样,无声无息地腐烂在某个黑暗的角落。
他看着石老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
掌心上,因为刚才用力攥拳,旧伤崩裂,渗出了鲜红的血珠,滴落在脚下闪烁着微光的神渣上。
那丝医气传来的吸力,变得格外清晰。
一个疯狂念头,在脑海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