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石村的那片山谷后,周运五人在黑风山脉外围找了处隐蔽的山洞过夜。
洞里生了堆火,火光跳动,映着每个人的脸。
没人说话,只有柴火噼啪的响声。
洪九从怀里掏出块干粮,掰了一半递给周运。
周运接过来,慢慢嚼着。干粮很硬,没什么味道,但他吃得仔细。
刚才那一战消耗不小,得补充体力。
柳清坐在洞口附近,借着外头透进来的月光检查手臂上的伤。
年轻男人那一掌留下的青紫已经蔓延到小臂,皮肤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看着就瘆人。
“过来。”周运朝她招手。
柳清挪过来,把胳膊伸到他面前。
周运用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混沌医气顺着经脉探进去。
一进去他就皱起眉,那股留在柳清体内的死气比预想的还要顽固,正一点点侵蚀她的生机。
“忍着点。”周运说。
他抽出一根银针,针尖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柳清咬着牙点头。
周运下针很快,混沌医气顺着银针渡进去,温和却坚定地包裹住那股死气,一点点往外逼。
柳清额头上冒出冷汗,但没吭声。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她手臂皮肤下那些蠕动的痕迹渐渐平复,青紫色也开始消退。
周运拔针,柳清长长吐出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
“谢了。”
她说,声音有点哑。
周运摆摆手,把银针擦干净收好。
他也在想刚才的事。
那个年轻男人用的力量,还有那三个黑衣人身上的气息,都让他觉得熟悉。
太熟悉了。
像是在哪儿见过。
老陈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忽然开口:“那些人,不像一般的邪修。”
“怎么说?”洪九问。
“邪修我也见过不少。”
老陈盯着跳动的火苗,
“大多是为了速成功法,或者炼什么歹毒法宝。
但今晚那些人他们好像真的信那套‘终焉’的说法。
那个拿黑晶石的小子,说到‘主’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周运心里一动。
信。
这个词很关键。
如果只是利用死气修炼,那还算好理解。
但如果真有一套教义,有一群信徒,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有信仰的组织,往往比单纯追求力量的团伙更难对付。
“还有那黑晶石。”
赵乾插话,
“我家的厚土功法对地气敏感,那东西一拿出来,我就感觉周围的地脉都僵了,像是死了似的。”
死。
周运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他想起来了。
地球。北龙市。
那些从地底裂缝里爬出来的怪物,还有笼罩全城的灰雾。
那些东西散发的气息,和今晚感受到的死气,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今晚遇到的更凝练,更纯粹,像是经过了提纯和加工。
但根源是一样的。
周运后背有点发凉。
如果真是同一种东西,那意味着什么?
终焉教团的力量,能跨越世界?
他们在地球搞事,在神界也搞事?
“休息吧。”
周运说,“明天一早回城。今晚轮流守夜,我守第一班。”
没人有意见。赶了一天路,又打了一架,大家都累了。
老陈和洪九靠在山洞壁上很快就睡着了,赵乾也躺下了。
柳清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胳膊,确定没事后才闭眼。
周运走到洞口,找了块石头坐下。
夜风吹过来,带着山林里特有的湿冷。
他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山影,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重。
如果暗影阁真是终焉教团的外围,如果他们的手已经伸到天风郡这么深的地方。
那郡主之前说的“修士失踪案”,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天快亮的时候,周运叫醒了洪九换班,自己靠着石壁眯了一会儿。
没睡沉,半梦半醒间好像又回到地球,看见田慧慧站在废墟上朝他挥手,然后天空裂开,金色神使降临……
他猛地睁开眼睛。
洞外天色已经蒙蒙亮,林子里传来早起鸟儿的叫声。
其他人也陆续醒了,用山洞里积的雨水简单擦了把脸,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回郡城的路走得比来时快。
中午时分,已经能看到远处郡城的轮廓。
但就在他们走到离城还有十几里地的一片林子时,周运忽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怎么了?”老陈低声问。
周运没说话,只是看着前方林子。
太安静了。
这段路虽然偏,但平时也能见到些赶路的行商或者采药的农夫。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空气里有股很淡的味道。
甜腻的,带着点腐臭味。
和白石村林子里的味道一样,只是淡得多。
“散开。”
周运说,“保持距离,慢慢往前走。有问题立刻发信号。”
五人拉开距离,沿着官道继续往前走。
周运走在最前,混沌医气运转到极限,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
走了大概二里地,到了林子最密的一段。
路在这里拐了个弯,两边都是茂密的灌木丛。
周运忽然停下脚步。
“出来吧。”
他说,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林子里传得很清楚。
没有回应。
但灌木丛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紧接着,六道黑影从两侧的灌木丛里窜了出来,眨眼间就把五人围在中间。
这些人全都穿着紧身的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的站位很有讲究,封死了所有退路。
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短刀,刀身漆黑,不反光。
“暗影阁?”
周运问。
领头的黑衣人个子不高,但眼神很冷。
他没回答周运的问题,而是扫了一眼五人,最后目光落在周运身上。
“昨晚,是你们坏了白石村的事?”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是。”
周运承认得很干脆。既然对方找上门了,瞒也没用。
“那你们就得死。”
黑衣人说完,打了个手势。
六个人同时动了。
他们的动作很快,而且配合默契。
两人一组,分别扑向周运、老陈和洪九。
显然是想先解决三个地仙,剩下的赵乾和柳清就好办了。
周运面对的是领头的那人和另一个矮个子。
两人一左一右攻过来,短刀划出黑色的轨迹,刀锋未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周运侧身躲开第一刀,同时一掌拍向第二个矮个子。
那人反应极快,刀锋一转,竟然不闪不避,直接刺向周运的手掌。
周运变掌为抓,五指扣住对方手腕。
触手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寒顺着手臂往上传。
死气。
和昨晚一样的死气,只是没那么浓。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接触,周运彻底确定了这股力量的根源,和地球上那些死气,绝对是同源的。
那种冰冷、死寂、吞噬一切生机的感觉,一模一样。
矮个子想抽手,但周运抓得很紧。
混沌医气顺着手臂涌过去,像是烧红的铁块掉进冰水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矮个子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变得灰白,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想退,但周运另一只手已经拍到他胸口。
地仙初期的力量结结实实轰在他身上。矮个子像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去,撞断一棵树,瘫在地上不动了。
领头黑衣人眼神一变,显然没想到周运解决得这么快。
但他没有退,反而低吼一声,全身冒起淡淡的黑气。
黑气缠绕在短刀上,刀身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
他一刀劈过来。
周运不敢硬接,闪身避开。
刀锋擦过他的衣角,布料瞬间腐朽成灰。
而那股黑气像是活物,竟然顺着空气蔓延过来,想要缠上他的身体。
周运冷哼一声,混沌医气透体而出,在身前形成一层淡淡的光膜。
黑气撞在光膜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烧开的油锅里滴进了水。
“你这是什么功法?”
领头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震惊。
“专克你们的功法。
周运说。
他往前踏了一步,光膜往前推。
黑气节节败退,像是遇到克星。
领头黑衣人想退,但周运的速度比他快得多,一步就跨到他面前,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留力。
地仙初期的修为,加上混沌医气的加持,拳头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黑衣人横刀格挡。
“咔嚓!”
短刀断了。
拳头去势不减,砸在他胸口。
黑衣人喷出一口黑血,倒飞出去。
落地时,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周运已经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
“你们抓那些修士,到底要干什么?”周运问。
黑衣人咧嘴笑了,牙齿都被血染黑:“为了新世界…”
说完,他眼睛一翻,嘴里涌出更多黑血,不动了。
周运蹲下身检查,发现这人已经断气。
而且他体内的经脉被死气侵蚀得千疮百孔,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另一边,老陈和洪九也解决了各自的对手。
赵乾和柳清互相配合,虽然吃力,但也勉强挡住了攻击他们的人。
等周运这边完事,过去帮忙,很快就把剩下两人也解决了。
六具尸体躺在林子里,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黑气和血腥味。
周运走到那个领头黑衣人尸体旁,掀开他脸上的黑布。
下面是一张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面色灰败,嘴角还挂着那丝诡异的笑。
他在尸体上搜了搜,找到一块黑色的铁牌。
牌子不大,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和白石村井沿上的一模一样。
背面刻着两个字:外七。
“外七。”周运喃喃道。
可能是外围成员,编号第七。
也可能是有别的意思。
他把铁牌收起来,又检查了其他几具尸体。
每个人身上都有类似的铁牌,编号从外七到外十二。
“看来真是暗影阁的人。”
老陈走过来。
“而且只是外围的小喽啰。”
“小喽啰就这么难缠。”
洪九抹了把脸上的汗,
“要是来个正经的,咱们今天恐怕得交代在这儿。”
周运没说话。
他在想刚才交手时的感觉。
那些黑衣人用的死气,确实和地球上的同源。但神界的死气似乎更“精致”,像是经过了改良和加工。
如果终焉教团真的在多个世界活动,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收集特殊体质的修士,抽取魂魄,凝练死气…
“走吧。”
周运站起身,
“先回城。这里不能久留。”
五人加快脚步,朝郡城方向赶去。
临走前,周运回头看了一眼那六具尸体。
黑气还在从他们身上缓缓飘出,周围的草木接触到黑气,迅速枯萎、变黄。
死气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这画面,和当初地球上的景象,越来越像了。
周运转过头,不再看。
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