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灰岩镇的第二天，周运就把阿虎、柱子、侯三和马六叫到了跟前。
刘老头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坐在一边听着。
“黑风寨是拔掉了，但事情没完。”
周运开门见山，“赵家还在青木城里好好的。他们这次能找黑风寨，下次就能找别人。我们不能总等着挨打。”
柱子把拳头捏得咔吧响：“对！盟主，咱们这就杀去青木城，找那个姓赵的算账！”
阿虎相对稳重些，他想了想说：“盟主，青木城不比咱们这儿，那是大地方，规矩多，人也多。赵家能在城里站住脚，肯定有势力。咱们就这么闯进去，怕是要吃亏。”
周运点点头：“硬闯肯定不行。所以，我们得换个法子。”
他看了看几个人：“我打算去青木城一趟，亲眼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摸摸赵家的底。”
“我跟你去！”柱子立刻说。
“我也去。”阿虎也表态。
侯三和马六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周运去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周运却摇了摇头：“人不能多，多了扎眼。这次去，不是打架，是去看，去听。”
他指了指侯三：“侯三跟我去。他脑子活，对城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比我们在行。” 他又看向阿虎和柱子：“阿虎，柱子，你们两个留在家里。镇子刚安稳下来，需要人看着。那些黑风寨投降过来的人，也要有人管着，别出乱子。”
阿虎和柱子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知道周运说得有道理，点头答应了。
“那我们怎么进去？就我们两个人，会不会被赵家的人认出来？”侯三问道。他考虑得比较细。
周运早就想好了：“我们扮成去城里卖东西的。从黑风寨搜出来的那些皮子，还有咱们自己攒的一些药材，挑点品相好的带上。就当是山里出来的小游商。”
这个主意不错。游商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都有，不惹人注意。
说干就干。他们从黑风寨的战利品里挑了几张处理得还算不错的兽皮，又从那点可怜的家当里找出一些在枯骨荒原边缘采到的、还算常见的草药，打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周运和侯三换下了平时穿的、带着回春盟标记的旧衣服，找了两身更破旧、更普通的粗布衣服穿上，脸上也故意抹了点灰，看起来风尘仆仆。周运还把平时不怎么离身的那把短刀藏在了包袱最底下。
准备妥当，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背着包袱出发了。
从灰岩镇去青木城，路不算近，要走差不多一整天。路上都是黄土和石头，没什么好看的。偶尔能看到一些和灰岩镇差不多的小村子，也都是破破烂烂的。
越靠近青木城，路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有推着独轮车运货的，有挑着担子的，也有像他们一样背着包袱走路的。还能看到一些骑着高大牲口、穿着体面的人，嗒嗒嗒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去，扬起一阵尘土。
“呸呸，”侯三吐掉吹进嘴里的沙子，小声说，“盟主，你看那些人，跟咱们真不是一个世界的。”
周运看着那些远去的背影，没说话。他心里清楚，青木城，和他们之前待的灰岩镇、枯骨荒原，完全是两个样子。
走到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青木城的轮廓。
那真的是一座“城”。灰扑扑的高大城墙，看着比枯骨荒原里那些石山还要结实。城墙上面还能看到走来走去的人影，应该是守卫。一个巨大的城门洞开着，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城门口站着几个穿着统一皮甲、拿着长枪的士兵，眼神扫视着进城的人。
周运和侯三互相看了一眼，拉了拉头上的破帽子，低着头，混在进城的人群里，朝着城门走去。
城门口虽然有人守着，但主要盯着那些带着大批货物或者看起来形迹可疑的人。像周运和侯三这样，背着个小包袱，一副穷酸样的，士兵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就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一进城门，一股声浪和复杂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声音是各种各样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口的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还有铁匠铺里传出的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混在一起，吵得人脑袋嗡嗡响。
气味更是混杂。路边小吃摊传来的食物香味，牲口身上和粪便的骚臭味，堆在街角的垃圾散发的酸臭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脂粉香味，全都搅和在一起。
街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布匹，杂货，粮食，铁器，还有挂着牌子的小酒馆和旅店。路上的人更是形形色色，有穿着绸缎衣服、摇着扇子的老爷，有穿着短打、急匆匆赶路的伙计，有挎着篮子买菜的妇人，也有缩在墙角伸手要钱的乞丐。
侯三看得眼睛都有点直了，他压低声音对周运说：“盟主，这地方……可真够大的。”
周运心里也有些震动。他以前在地球上见过更繁华的城市，但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密集的人间烟火气。同时，他也更清楚地意识到，在这里，他们这样的“山里人”，处于最底层。
“别东张西望，跟着我。”周运低声说了一句，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沿着街道往里走。
他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找个地方住下，安顿下来。
他们没敢往那些看起来干净整齐的客栈去，那种地方容易引起注意，也贵。两人在几条相对偏僻点的小巷子里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门脸又小又旧，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写着“宿”字木牌的旅店。
店里又暗又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打着瞌睡的老头，头发都快掉光了。
“住店？”老头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问。
“嗯，最便宜的。”侯三上前说道。
“一晚上五个铜子儿。住几天？”
“先住两天。”侯三从怀里掏出十个磨得发亮的铜钱，放在柜台上。这是他们来时特意换的，在城里，那种亮晶晶的神晶太扎眼，一般老百姓用的还是这种铜钱。
老头收了钱，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指了指旁边一个又陡又窄的木楼梯：“楼上左边最里面那间。”
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板床和一张破桌子，窗户也小小的，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被子摸上去又潮又硬，还有一股霉味。
但周运和侯三都没在意。对他们来说，有个不惹人注意的落脚点就行。
放下包袱，侯三看着周运：“盟主，咱们接下来干啥？”
周运走到那个小窗户边，透过模糊的窗纸，看着外面狭窄巷道里斑驳的墙面。
“先熟悉一下这城里的路。”周运说，“然后，想办法打听打听赵家的事，还有那个姓钱的管事。”
他转过身，看着侯三：“你对城里熟，知道从哪里能听到消息吗？”
侯三想了想，点点头：“像这种地方，酒馆，还有市集上那些三教九流混的地方，消息最灵通。不过……得花钱，或者有点由头。”
“我们带来的皮子和药材，就是由头。”周运指了指地上的包袱，“明天，我们就去市集，摆个摊。”
摆摊卖东西是假，借着做生意的机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听他们闲聊，才是真。有时候，最重要的消息，就藏在那些看似无用的闲话里。
周运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城里有些地方已经亮起了灯笼。
青木城，他来了。赵家，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