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靠着冰冷的岩壁。
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抽走了,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脑袋里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嗡嗡叫,又胀又痛。
左手掌心更是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烧红的铁板上烙过。
看着地上还在微微抽搐、但呼吸明显顺畅了不少的石老,心里刚松了半口气,立刻又提了起来。
刚才的动静不小,石老最后咳出的那口污血,气味特别冲。
万一有监工或者好事的矿奴闻到味道找过来……
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用脚把旁边散落的碎石和尘土扒拉过来,匆匆掩盖住那滩黑色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在石老旁边。
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他现在连吸收神渣补充力气的念头都动不了,精神上的疲惫远远超过了身体的极限。
他只能闭上眼睛,尽可能让自己恢复一点点。
没一会儿,旁边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周运猛地睁开眼,看到石老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后,慢慢睁开。
那双原本浑浊的老眼里,先是充满了茫然和濒死后的恍惚。
待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尤其是看到瘫坐在旁边、脸色惨白如鬼的周运时。
一丝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猛地从他眼底浮现。
“你……”
石老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几乎听不见。
他试图抬起手,但手臂只是无力地动了一下。
周运看到他醒来,心里最后那半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他勉强扯动嘴角,想给对方一个安慰的笑,却只是让苍白的脸皮抽动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
周运同样虚弱,但神情关切。
石老没有立刻回答。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看向周运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那矿煞?”
石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状态,矿煞入体,神仙难救。
可现在,他不仅没死,体内那折磨他十几年、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寒煞气,竟然被清除了大半?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随时可能被拖入死亡的窒息感,消失了!
这简直是神迹!
而做到这一切的,竟然是这个他随手帮了一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飞升小子?
周运看着石老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惧,心里咯噔一下。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
展现出远超认知范围的能力。
他连忙压低声音。
“我老家有点土方子,碰巧对这种情况有点用。”
“就是特别耗神,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不提混沌医气,更不提吸收神渣。
石老死死地盯着周运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周运的眼神显得格外坦诚。
半晌,石老眼里的惊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东西。
他缓慢地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浊气。
“以后不要再对任何人用你这‘土方子’。”
石老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周运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他当然明白。
在这里,特殊,往往意味着危险。
石老挣扎着想坐起来,周运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两人互相搀扶着,靠着岩壁坐下,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脱力。
“谢谢。”
石老看着前方黑暗的矿道,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这个词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显得有些生硬,但分量却很重。
周运摇了摇头,没说话。
有些事,心里清楚就好。
两人在这个隐蔽的角落休息了很长时间,直到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才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废弃区。
回到他们干活的地方。
矿洞里依旧昏暗,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但周运敏锐地感觉到,有一些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了他和石老身上。
那些目光带着好奇,带着探究。
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不敢表露出来的希望。
周运心里一沉。
果然,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虽然当时附近看似没人,但矿道曲折,声音和气味都能传很远。
肯定有人看到了监工把“必死”的石老拖走,又看到了他跟过去。
而现在他们两个竟然都活着回来了!
尤其是石老,虽然虚弱,但明显是挺过来了!
这在这片只有死亡和麻木的废矿里,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周运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氛围的变化。
以前,除了石老,没人会多看他这个新来的废物一眼。
但现在,当他走在矿洞里,或者坐在外面啃黑馍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些躲躲闪闪的视线。
有一次,一个离他们不远的、脸色蜡黄的矿奴,在休息时磨磨蹭蹭地靠近,趁着监工不注意。
飞快地塞给周运一小块比指甲盖还小的颜色稍微鲜亮点的神渣。
然后,什么也没说,就低着头匆匆走开了。
周运拿着那块神渣,愣住了。
还有一次,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在搬运矿石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血流了不少。
他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某种期待,望向周运的方向。
周运心里五味杂陈。
他避开了那道目光,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他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懂医术”这个名字,像是一股暗流,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传开了。
石老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私下里又严肃地警告了周运一次:
“别忘了我说的话。”
“在这,当个普通人,才能活得久。”
周运点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暴露的后果。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收工后,周运和石老正准备回到他们栖身的那个矮小山洞,一个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个人身材不算高大,但很敦实,胳膊比周运的大腿还粗。
脸上带着一块黑痣。
眼神凶狠,是这片区域有名的刺头,大家都叫他“黑痣”。
他身边有两个同样一脸横肉的跟班。
黑痣抱着胳膊,斜眼打量着周运。
又看了看他旁边脸色依旧不太好的石老,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怀疑和贪婪的神色。
“喂,新来的。”
黑痣开口了,声音沙哑。
“听说你小子有点门道,能把快死的人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