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愣在那里。
眼睛盯着手背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吸收神渣？
这东西不是带着点微弱神气的矿石碎末吗？
不是这里硬通货一样的“钱”吗？
怎么还能被自己身体里那点可怜的气流给“吃”了？
他下意识地又捡起一小块沾了他血迹、闪着微光的神渣。
紧紧攥在手心里，同时拼命集中精神，去催动肚子里那丝温热的气流。
来了！
那种极其微弱的吸力又出现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手心里那块神渣上的微光。
真的像夏天阳光下冰块冒出的凉气，一丝丝，一缕缕，透过他手掌上磨破皮的地方，钻了进去。
然后，立刻就被那丝贪婪的混沌医气给卷走、吞掉了。
随着那点微光被吸收，他感觉手臂上因为长时间挥动石片带来的酸胀感，好像减轻了一点点。
虽然变化非常小，小到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现在全身的感觉都因为受伤和虚弱而被放大了。
所以他确信，这不是错觉！
这没人要的破烂，真的能帮他恢复！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说的喜悦冲上心头，让他差点忍不住叫出声。
但他立刻死死咬住了嘴唇，把到了嘴边的声音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石老。
石老还在专注地敲打着岩壁，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细微的动静。
周运的心怦怦直跳。
他低下头，用身体挡住手。
飞快地把脚下几颗沾染了血迹、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点的神渣碎末，用脚扒拉到更深的碎石底下，掩盖起来。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在这里，任何一点不寻常，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如果让监工知道他能“吃”这神渣，天晓得会把他当成什么怪物处理掉。
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他得活下去，而活下去，就需要更多这种神渣。
他重新握紧了那块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石片，再次面向坚硬的岩壁。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之前是绝望和麻木，现在，里面燃起了一小簇火苗。
他不再只是机械地浪费力气。
他一边继续艰难地撬着石头，一边分出一部分心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丝医气。
他不敢再弄出大的伤口，只是尝试着让医气的吸力，透过手掌上那些早已磨破的、火辣辣疼着的老伤口，去吸收那些刚刚被撬下来、还带着他体温和汗水的新鲜神渣。
有效！
虽然速度比直接通过流血伤口慢了很多很多，但他确实能感觉到，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暖流，正持续不断地从手掌渗透进来，融入那丝医气之中。
那丝医气旋转的速度，似乎真的在一点点加快，变得更有活力。
而随着医气的活跃，它反馈给身体的力量也在慢慢增加。
他挥动石片的胳膊，好像不像刚才那样软绵绵了。呼吸时胸口的闷痛，也似乎减轻了一丝。
希望，真正的希望。
在这个黑暗的矿洞里，发了芽。
就在这时，旁边那条矿道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几声压抑的痛呼和监工粗暴的咒骂。
“妈的！没用的东西！这就撑不住了？”
周运和石老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去。
只见两个监工正骂骂咧咧地，从一个岔洞里拖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着年纪不大，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嘴唇发紫，眼睛紧紧闭着，一条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断了。
他的一条胳膊无力地垂着，手掌血肉模糊，像是被掉落的石块砸中了。
“真是晦气！又废了一个！”
一个监工嫌弃地松开手，那个年轻人就像一摊烂泥一样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扔哪儿？老地方？”
另一个监工问。
“不然呢？难道还浪费药材给他治？”
先前的监工啐了一口，
“拖到那边废弃的坑道里去，让他自生自灭。”
“能熬过来算他命大，熬不过来，哼，明天统一扔万人坑！”
两人像拖死狗一样，抓着那年轻人的脚踝，粗暴地把他往矿洞更深、更黑暗的废弃区域拖去。
年轻人的身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摩擦着，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很快就被尘土掩盖。
周围其他正在干活的矿奴，只是麻木地看了一眼，就很快低下头，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对命运的顺从。
周运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
他看着那个被拖走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昨天的自己。
如果不是石老冒险保下他，如果不是他侥幸发现了神渣的秘密。
那现在被像垃圾一样丢进黑暗坑道里等死的，就是他自己。
这里的命，真的太不值钱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破口里，带来一阵刺痛。
他身体里那丝刚刚因为吸收神渣而活跃起来的医气，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微微加速流转起来。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想做点什么。
或许他可以用这刚刚恢复一点点的医气，去试着帮帮那个人？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狠狠压了下去。
不行！
绝对不行！
他现在自身难保，实力万不存一。
一旦暴露了医术，下场可能比那个断腿的年轻人更惨。
监工有可能会把他当成更有价值的“工具”压榨到死，也可能把他当成威胁直接清除。
在这里，善良和怜悯，是奢侈品，是会要命的东西。
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去看那条黑暗的岔道，重新面向冰冷的岩壁，举起石片，更加用力地凿击下去。
只是这一次，
他吸收脚下神渣的动作，变得更加隐秘，也更加快速。
他需要力量。
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
只有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他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才能活下去！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挖矿。
每一次挥动石片，每一次感受到那微弱的能量流入身体，都让他离那个目标更近一步。
石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了他身边，默默地把周运今天挖到的那点少得可怜的神渣。
再次拨拉到自己那明显多出一截的堆里。
周运抬起头，看向石老。
石老也正看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点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没有问周运为什么手上的伤口好像好得特别快，也没有问周运为什么眼神里突然多了点不一样的光。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活着，比什么都强。”
周运看着石老。
看着这个在绝境中给了他一口饭、给了他一件工具、甚至现在还在帮他分担任务的老者，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周运应了一声，声不高，但很坚定。
他重新低下头，一边继续着枯燥而疲惫的挖掘，一边更加专注地引导着体内的医气，吸收着那些蕴含着微弱能量的碎石。
黑暗的矿洞里，只有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但在周运的身体里，一场微小而坚定的变革，正在悄然发生。
那丝混沌医气，如同星火，在无尽的神渣“燃料”补充下，正顽强地燃烧着，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