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药香袅袅。
周运正在指点田慧慧辨认一味罕见的“龙涎草”。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三辆黑色迈巴赫粗暴地停在医馆正门前。
车门打开,八名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壮硕保镖鱼贯而出,迅速分成两列,将回春堂门口把守得水泄不通。
无形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投来目光。
田慧慧小脸瞬间煞白,攥紧手中的药材筛子,躲到了周运身后。
周运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草药,望向门口。
最后从中间那辆车下来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意大利定制西装,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无比的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他面色红润,却带着一股倨傲,眼神锐利扫视医馆内部时,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视与不耐。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面色蜡黄,眼袋深重,脚步虚浮,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全靠旁边一个保镖搀扶着才能站稳。
那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医馆,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目光锁定周运。
“你就是这儿的医生?姓周的?”
“有事?”
周运站起身,面色平静无波。
“王天豪!”
男人语气生硬。
“这是我儿子,王聪!”
“他身子不舒服,看了无数名医,中西药吃了无数,屁用没有!”
“听说你这儿有点门道,能治别人治不了的病?”
“赶紧给他看看!”
周运的目光淡淡扫过王聪,心中已然明了。
此子纵欲过度,酒色早已掏空了根基,导致阴阳严重失调,元气大伤。
寻常药物只能治标,难补其根本的亏空,反而可能因虚不受补而加重病情。
他并未动怒,只是语气平稳地回应。
“看病自然可以,但医馆是清净之地,需要安静。请让你的这些手下都出去。”
王天豪眉头一拧,脸上横肉抖动,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医生敢跟他提条件。
他混迹商场多年,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但眼角瞥见儿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强压下火气,阴沉着脸挥了挥手。
保镖们见状,默不作声地退到了门外,但依旧如同门神般守在那里,气势迫人。
“现在可以看了吧?”
王天豪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我的时间很宝贵!”
周运走到王聪面前,并未像寻常医生那样立刻把脉,只是仔细观察着他的气色、眼神以及站姿。
片刻后,他淡然开口。
“令郎这是阴阳失调,元气亏损已极。非一日之寒,乃积年累月放纵所致,病根深种。”
“别跟我说这些文绉绉的!听不懂!”
王天豪粗暴地打断。
“你就直接说,能不能治?要多少钱?开个价!”
周运眼神微眯。
“能治。诊金,看着给便是。”
“但,我要遵守我的规矩。”
“规矩?”
王天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
“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守规矩,三日内,令郎见到初步成效。”
周运语出惊人,目光如炬,直视王天豪。
“但前提是,这三日,他必须完全遵从我的医嘱,不得有丝毫违背。”
“三天?”
王天豪音量陡然拔高。
“那些京城来的老专家、国手都不敢夸下这等海口!”
“你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
周运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
“就凭我能治,他们不能。”
“若三日后,令郎病情无丝毫改善,我周运分文不取,这门上的‘回春堂’招牌,你尽可当场砸了!”
他强大的自信让王天豪为之一怔,到了嘴边的质疑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旁被保镖扶着的王聪,虚弱地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扯了扯王天豪的衣袖。
“爸…就…就试试吧…”
王天豪看着儿子那副模样,又盯着周运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最终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好!老子就信你这一次!”
“说吧,什么狗屁规矩?”
周运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王聪。
“第一,这三日,他需禁绝一切房事及不当欲望,清心寡欲。”
“第二,饮食需极端清淡,唯有清粥小菜,禁绝一切荤腥油腻,酒水更是不许沾唇。”
“第三,”
周运顿了顿,
“每日需进行体力劳作,劈柴五十斤,挑水三十担,不得假手他人。”
“什么?!”
王天豪勃然变色,几乎跳了起来,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颤抖。
“让我儿子去劈柴挑水?你当他是乡下苦力吗?简直荒谬!”
周运面对他的暴怒,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欲要补之,必先疏之。欲要固本,必先清源。”
“他体内浊气淤积,虚火旺盛,唯有以此法先泄其浊气,疏通经络,后续方能受补。”
“按我的方法,三日后必见生机。若做不到,”
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王总现在就可以带令郎离开,另请高明。”
王天豪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周运,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医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田慧慧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看着儿子那萎靡不振、仿佛随时会撒手人寰的样子,王天豪最终还是强压下了翻腾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就按你说的办!”
“但三日后若没效果……”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任凭处置。”
说罢,他不再多言,取出随身携带的九天银针。
王聪看到那细长闪着寒光的银针,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往后缩去。
“爸…我怕…”
周运手法如电,根本不容他躲避。
只见他指尖轻弹,三根银针已精准无比地刺入王聪小腹、后腰处的几处关键穴道。
王聪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瘫软下来。
他只觉某种时刻纠缠着他的欲望和躁动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乏力感。
“带他回去休息。”
“明早辰时,准时过来开始劳作。”
周运起针,语气不容置疑。
王天豪狠狠瞪了周运一眼,眼神复杂。最终冷哼一声,带着瘫软的儿子和一群保镖,悻悻离去。
引擎轰鸣声中,车队嚣张地消失在街角。
医馆内重新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喧嚣只是一场幻梦。
田慧慧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哥,这…这能行吗?那个王总看起来好吓人。”
周运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目光深邃。
“釜底抽薪,方能根治其本。”
“这些权贵,习惯了用金钱和权势解决一切,却不知身体自有其规律。有时候,最简单、最返璞归真的办法,才是最有效的。”
他转身,继续整理那些被惊扰的药材,神情专注而平和。
而在回春堂斜对面,一间茶楼的雅座窗边,一道墨绿色的身影悄然隐在帘后。
苏半夏轻呷了一口清茶,望着王家车队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回春堂内那道从容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兴味的弧度。
“银针封穴,断其邪火;清粥淡饭,涤其肠胃;体力劳作,锻其筋骨…看似简单粗暴,实则直指要害。”
“周运,你这‘行为疗法’,倒是比许多灵丹妙药更见心思。”
她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身影悄然融入茶楼昏暗的光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