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新竹科学园区。夜色笼罩着这片驱动全球科技脉搏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化学品和臭氧混合的气息。台积电一座不对外公开的先进制程工厂内,灯火通明,却异样安静。没有流水线工人的身影,只有高度自动化的机械臂在超净间内精准而沉默地舞动。
代号“铁匠”的专家穿着严密的防尘服,透过观察窗,凝视着内部正在进行的最终光刻步骤。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掩膜版上蚀刻的,是“方舟”安全芯片的最终设计,凝聚了他们团队数年心血和陈默提供的、超越时代的架构理念。采用最先进的7纳米工艺,集成了物理不可克隆函数、真随机数生成器以及抗侧信道攻击模块,这颗芯片将是未来“方舟”设备的信任根基。
整个流片过程,是在台积电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和独立产线下进行的。参与该项目的工程师都经过了额外的背景审查,产线与外界物理隔离,所有数据流动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这是陈默动用了远超寻常商业合作层面的人脉和资源才争取到的条件。即便如此,“铁匠”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对手是无孔不入的索菲亚。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华盛顿,另一场看不见的“流片”也在进行。
索菲亚·科尔曼坐在“雅典娜策略”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面前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即将提交给参议院银行委员会的《数字货币监管框架草案》修订稿。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对草案的措辞进行着最后的微调。
这份草案,表面上看是为了规范市场、保护投资者,但其核心条款却暗藏玄机。它提议对“所有涉及数字资产转移、存储或交易的实体”实施极其严苛的牌照管理,并将合规审查的门槛设置得高不可攀,尤其是对“非银行体系内的法币兑换通道”进行了近乎禁止性的限制。一旦通过,将从根本上扼杀像“堡垒”这样的独立交易所的生存空间,甚至可能波及“盘古”矿池的正常运营。
她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草案修订版已经完成,重点强化了对非银行渠道的管控条款。”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确保它能被纳入下周的补充听证会议程。”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回应:“推动力度够吗?委员会内部仍有不同声音。”
索菲亚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不同声音需要被‘教育’。我已经安排了几家主要的金融机构和支付清算组织,届时他们会提交联合声明,支持草案的‘审慎’原则。同时,一些关于‘默资本’试图利用地下资金渠道绕开监管的‘分析报告’,也会适时出现在某些议员的办公桌上。”
她顿了顿,补充道:“舆论方面,可以开始引导‘技术创新不能以牺牲金融安全为代价’的论调。我们要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份草案不是限制,而是保护。”
挂断电话,索菲亚走到窗边,俯瞰着华盛顿繁华的街景。她知道陈默还在挣扎,那个神秘的“深蓝”网络和正在打造的“方舟”都显示了其顽强的生命力。但她更相信规则的力量,相信这套由她亲手参与打磨的监管枷锁,足以将任何不服管束的野马驯服,或者……彻底绞杀。
硅谷,“默资本”依托的“深蓝”网络内部。
陈默刚刚与“铁匠”结束了加密通讯。芯片流片过程顺利,第一批样品预计在数周后产出。这算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但他脸上并无喜色,因为秦风带来了另一个糟糕的消息。
“默哥,我们刚刚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一份《数字货币监管框架草案》的泄露版。”秦风的语气沉重,“里面的条款……非常苛刻。尤其是针对法币兑换通道的部分,几乎是冲着我们来的。一旦通过,‘堡垒’交易所就算找到银行合作,也很难合法运营。而且,有风声说,索菲亚正在全力推动这份草案快速通过。”
陈默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草案关键条款,眼神冰冷。索菲亚这是要釜底抽薪,不仅在现实中掐断他的银行通道,还要从法律层面彻底封死所有可能的出路。
“我们的稳定币方案呢?”陈默问。
“推进缓慢。”秦风摇头,“没有银行愿意承担托管风险,尤其是在这种敏感的监管风向之下。几家潜在的合作伙伴都明确表示了拒绝。”
前路似乎都被堵死了。技术上的“方舟”尚未建成,法律上的铁幕已经缓缓落下。
就在这时,安德鲁咋咋呼呼的声音插入了“深蓝”频道,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喂喂!各位!有个奇怪的事情!”安德鲁嚷嚷道,“我这边监测到,之前攻击我们的那几个主要ddoS流量源,强度在逐渐减弱!不是一下子没了,是慢慢在降!好像……好像他们的资源被抽调走了?”
陈默眉头一皱。“能分析出原因吗?”
“暂时不清楚,但感觉不像是陷阱。”安德鲁分析道,“如果是诱敌深入,没必要用这种缓慢撤退的方式。倒像是……他们的老板下了新的指令,把资源调去干别的更重要的事了?”
更重要的事?陈默心念电转。索菲亚同时在进行技术压制、银行封杀和监管立法三条线的攻击。现在技术压制力量减弱,意味着她可能将更多的资源和注意力,集中到了推动监管草案这最关键的一步上!
这对陈默来说,既是危机,也可能是一个短暂的机会窗口。
“安德鲁,趁对方攻击减弱,立刻修复受损的外围节点,重新建立冗余连接。但要保持‘深蓝’作为核心通信主干,不能放松警惕。”陈默迅速下令。
“明白!总算能喘口气了!”安德鲁应道。
“秦风,”陈默转向另一边,“集中我们能动用的所有资源和影响力,不惜代价,延缓那份监管草案的通过进程。联系所有可能持反对意见的议员、学者和行业组织,陈诉过度监管的危害。同时,想办法把草案中那些可能损害创新、带有明显保护主义倾向的条款,泄露给对华尔街垄断地位不满的媒体和智库。”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华盛顿的战场上,与索菲亚展开一场激烈的舆论和法律拉锯战。
“另外,”陈默的目光投向屏幕上那份“北海贸易公司”的联络信息,“通知‘信使’,我们要加大与‘北海贸易公司’的交易额度。既然明路不通,暗流也要利用起来。我们需要资金,需要维持运营,需要为‘方舟’的最终问世争取时间。”
风险极高,但他别无选择。
台湾的芯片正在寂静的工厂里悄然流片,华盛顿的法案正在喧嚣的政坛上激烈博弈,而灰色的资金则在无人知晓的暗网中悄然流动。三条线,三个战场,都关乎着“方舟”能否顺利启航,也关乎着陈默能否在这场步步杀机的围剿中,杀出一条生路。
陈默走到“深蓝”网络的主控终端前,看着那代表卫星链路稳定连接的绿色指示灯。他知道,自己正站在风暴眼中,四周是汹涌的暗流和致命的旋涡。
但他不能后退。芯片的每一次蚀刻,草案的每一次辩论,资金的每一次流转,都是一次无声的较量。
流片已开始,无论最终成品是璀璨的明珠,还是破碎的瓦砾,他都只能,也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