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的声响越来越急,碎石不断滚落坑底。严冰雪一手撑着断木,另一手拽住身边亲卫的衣领,硬生生把人拉回实地处。她脚下一滑,膝盖磕在石棱上,疼得吸了口气,但没松手。
尉迟逸风站在残墙高处,刀尖插进砖缝稳住身形。他扫了一眼四周,火势蔓延得更快,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几处石板接连塌陷,黑衣死士从地底钻出,动作整齐,直扑各处幸存者。
“往我这边靠!”他吼了一声,声音压过火焰爆裂的噼啪。
一名亲卫刚起身就被刺中胸口,倒下时撞翻了火堆,火星四溅。另两人背靠背抵抗,但体力早已透支,刀都举不稳。
慕容轩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按住左臂伤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他抬头看向敌阵中心,几名死士正围向尉迟逸风所在的位置,明显要斩首擒王。
他咬牙,猛地拔剑起身。
剑光一闪,他人已跃起,踩着燃烧的横梁借力腾空。火浪扑面,他侧身翻转,避开迎面热流,落地时一剑横扫,将冲在最前的三人逼退。
“走——跟我冲!”
他大喝一声,剑锋直取敌方传令者咽喉。那人反应不及,被一剑封喉。慕容轩顺势抽剑,反手劈倒左侧偷袭者,再旋身踢飞右侧持弩之人。
五名死士围上来,刀刃交错。他不退反进,剑走偏锋,专挑关节、手腕、咽喉下手。每一招都快而准,不留余地。一人手臂被削断,惨叫未出便跪倒在地。另一人想逃,被他掷出短剑钉在墙上。
火海之中,他踏步前行,剑影如织。每一步落下,都有敌人倒下。
尉迟逸风见状,抽出刀刃,翻身跃下高台。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左肩伤处撕裂,血浸透半边衣袍。但他顾不上这些,立刻挡在严冰雪面前,替她挡住一波突袭。
严冰雪扶着两名伤员后退,顺手抄起地上一面盾牌,挡开飞来的暗器。她喘着气,目光扫过战场,发现慕容轩正以一敌多,却始终稳守阵线。
“他疯了。”她低声说。
风宝扑腾翅膀落在她肩头,右爪还在流血,但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他没疯,他在找路。”
果然,慕容轩突然变招,不再恋战。他虚晃一剑逼退围攻者,转身踹翻角落油缸。烈火轰然炸开,火墙瞬间阻断追兵视线。
“这边!”他回头喊。
尉迟逸风点头,护着严冰雪和伤员快速穿过火圈。风宝提前飞上屋顶,在前方指引:“前面巷子窄,他们过不来!”
一行人冲出主院,退至外围断巷。这里墙体倒塌大半,形成天然屏障,暂时挡住追兵。最后一名亲卫翻过矮墙时,腿被划伤,摔在地上。慕容轩返身拉他起来,拖进掩体后才松手。
众人瘫坐在地,喘息不止。
严冰雪立刻检查伤员。她翻找药囊,只剩一点止血粉。她分给每人少许,又撕下布条为重伤者包扎。她的袖口破了,手肘擦伤,但顾不上自己。
尉迟逸风靠墙坐着,闭眼调息。汗水混着血水流到下巴,滴在衣襟上。他睁开眼,看向慕容轩:“你刚才那一套轻功,叫什么名字?”
“燕回三叠。”慕容轩盘腿运功,脸色发白,“小时候师父罚我跑山,练出来的。”
“难怪你能踩着火梁走。”尉迟逸风低声道,“那种地方,换别人早烧塌了。”
慕容轩笑了笑,没接话。他右臂伤口裂得更深,血渗出来,染红了整片衣袖。
风宝跳到他头顶的断墙上,咕噜两声:“你要是死了,以后谁给我抓虫子吃?”
“那你得先学会自己找食。”慕容轩抬头瞪它一眼,“整天就知道吃。”
“我这是为民除害。”风宝昂头,“你们打不过的时候,还不是靠我报信?”
严冰雪低头整理药瓶,忽然手指一顿。她想起什么,迅速摸向腰间暗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那是她在撤离时从死士怀中抢下的半张文书。当时火光太暗,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借着远处余焰,她一眼扫过内容,瞳孔骤缩。
纸上盖着一枚私印,印文清晰——兵部侍郎周延年。
下面一行小字写着:“事成之后,许以兵部要职,共掌京畿防务。”
她呼吸一滞,立刻把纸塞回怀里。
尉迟逸风察觉她神色不对,凑近低声问:“怎么了?”
她摇头,靠近他耳边说:“我们搞错了。李承乾不是一个人在动。朝里有人跟他勾结,已经许诺官位了。”
尉迟逸风眼神一冷,没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刀柄。
“现在不能声张。”严冰雪压低声音,“消息一旦走漏,对方会立刻藏起来。”
尉迟逸风点头:“等回去再议。”
巷子里安静下来。幸存的六名亲卫蜷缩在墙角,有的包扎伤口,有的靠着同伴昏睡。刚才那一战,折损过半,连武器都丢了不少。
一名年轻亲卫抬起头,声音发抖:“王爷……我们还打吗?这根本不是普通伏击,是早设好的局。再冲进去,怕是……”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老兵按住肩膀。
慕容轩睁开眼,慢慢站起身。他脚步还有些虚,但挺直了背。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活着走出江湖?”他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楚传到每个人耳中,“不是因为我武功最高,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拼命。”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主院方向:“刚才那一战,我们输了地形,输了准备,连退路都被算死了。可我还是杀出来了。为什么?”
没人回答。
“因为只要我还站着,就没人能让我跪下。”他说完,拔出长剑,用剑尖挑起地上一块焦木,扔进火堆。
火苗窜起,照亮他的脸。
“现在他们以为我们残了,废了,不敢再动。那就让他们这么想。”他看向尉迟逸风,“接下来,该我们动手了。”
尉迟逸风看着他,许久,嘴角微扬:“你说得对。一口气在,就不能认输。”
严冰雪也站了起来,拍掉裙摆灰尘。“先回府。清点人数,封锁消息。今晚的事,不准外传半个字。”
风宝拍拍翅膀,飞到她肩上:“那我负责盯梢。谁敢乱说话,我就啄他舌头。”
有人笑了,笑声很轻,但确实有了。
士气没垮。
慕容轩靠着墙缓气,手还在抖,但脊梁没弯。他知道这一战没能赢,但至少,他们活了下来。
严冰雪走到他身边,递过水囊:“喝点水。”
他接过,仰头灌了一口,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别逞强。”她说,“你伤得不轻。”
“没事。”他抹了把嘴,“这点伤,比我当年被狼群追还轻。”
“那你运气真差。”她哼了一声,“居然能碰上狼群。”
“可不是。”他咧嘴一笑,“那群狼都嫌我肉酸,啃两口就跑了。”
风宝在旁边嘀咕:“我看是你跑得太慢,人家懒得追。”
巷口忽有风吹过,卷起灰烬飘散。远处火光渐弱,主院方向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知道,敌人不会就此罢休。
尉迟逸风站直身体,望向夜空。天边已有微光,黎明快到了。
“走。”他说,“回家。”
一行人陆续起身,互相搀扶着往外走。慕容轩走在最后,左手搭在剑柄上,脚步虽慢,却一步没停。
风宝飞在他头顶,突然转头看了眼身后废墟。
一道黑影闪过墙角,极快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