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上的“别进来”三字彻底转为暗红,像被火舌舔过一般发烫。严冰雪猛地缩手,指尖泛起一阵刺痛,仿佛触到了烧热的铁片。
尉迟逸风一步上前,袖中短刃出鞘,刀背轻敲石桌边缘,发出清脆一响。屋内烛火随声微晃,映得那三字愈发猩红,竟开始微微鼓动,如同皮下有活物在爬。
“是活墨。”他低声道,“遇体温则显,再加热便会释放迷烟。”
严冰雪立刻从药囊取出一块灰褐色药饼,捏碎洒在木牌四周。药粉遇空气即化作薄雾,将那红字笼罩其中。片刻后,颜色渐退,鼓胀感也消失了。
风宝扑棱着跳上桌面,用爪子拨了拨木牌背面,又抬头看向严冰雪,眼神急促。
“你也觉得这地方不对?”她问。
风宝没叫,只是展翅指向西侧墙角——那里原本空无一物,但方才震动时,一块青砖松脱,露出半截锈蚀的铜管。
尉迟逸风走过去,伸手一推,整面墙竟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窄道,冷风自深处涌出,带着一股陈年药材腐烂的气息。
“密道。”他说,“通废弃药库下方。”
严冰雪取出发光石绑在手腕,率先迈步。尉迟逸风紧随其后,手中握着一把细长匕首,随时准备格挡突袭。风宝飞在最前,翅膀收拢,脚步轻巧地踏在每一块石板中央,不碰边缘。
通道年久失修,头顶不时落下碎土。第三次塌陷前,风宝突然停步,低头啄了啄地面,随即跃起两尺高,双翅猛扇。
两人立刻蹲身,一块巨石轰然砸落,砸断了他们刚走过的位置。石缝间还缠着几根断裂的丝线,在气流中轻轻晃荡。
“绊索机关。”尉迟逸风伸手拨开残石,指腹摸到一道浅槽,“有人设过陷阱,但时间久了,绳索老化断裂。”
“不是废弃那么简单。”严冰雪蹲下查看地面,“这些石板排列有规律,每隔九步就有一块略高出半寸,踩错顺序会触发下方翻板。”
她取出一根银针,插入第三块高石板边缘的小孔,轻轻一旋。前方墙壁无声滑开三尺宽的缝隙,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
“祖上传下的‘九转藏息步’。”尉迟逸风低声解释,“只有知道口诀的人才能走完全程。”
风宝已钻了进去,在前方小声鸣叫两声,示意安全。
越往深处,空气越冷。壁上开始出现刻痕,起初只是零星符号,后来连成一片。严冰雪停下细看,那些纹路并非随意刻画,而是某种药方图解的变体,夹杂着经脉走向与毒理配比。
“这不是王府的手笔。”她说,“倒像是……阴溪阁的残卷笔记。”
尉迟逸风点头:“当年祖父查封他们的据点时,曾提到一批秘录失踪。若有人藏于此处,多年潜修,未必不能重建体系。”
话音未落,风宝突然振翅后退,爪子勾住严冰雪肩头衣料,硬生生把她往后拖了半步。
脚下石板应声下陷,两侧石壁弹出数根漆黑尖刺,交错而过,距离咽喉不过寸许。
“好险。”严冰雪喘了口气,“它听到了机括松动的声音。”
尉迟逸风从怀中取出一小瓶透明液体,滴在指尖抹开,随后贴上右侧石壁。液体迅速渗入缝隙,显现出一道极淡的荧光线条,蜿蜒向前。
“寒星砂反应剂。”他道,“能追踪同类物质残留。刚才玉符发热,说明这里曾有人使用过同源材料。”
荧光指引他们绕过三处机关,最终抵达一扇厚重石门。门面刻着一幅星图,南斗六星的位置明显偏移,中央凹槽呈扭曲螺旋状,不像钥匙孔,倒似某种生物印记的模子。
“打不开。”严冰雪试着按了几种常见机关手法,毫无反应。
尉迟逸风闭眼回想,忽然睁开:“祖父提过,先辈建密室时,为防外人破解,特以‘逆行启枢’之法设锁——需反向叩击星位。”
他伸出三指,对着星图虚点三下,方向与常规相反。石门微震,却仍未开启。
风宝绕着门缝转了几圈,忽然抬头,一口啄向门边一枚几乎看不见的铜钉。那钉锈迹斑斑,嵌在石缝深处,若非贴近绝难发现。
叮——
一声轻响,整扇门缓缓内旋,露出背后幽深空间。
室内只有一座石台,台上置一青铜匣,表面绿锈斑驳,四角雕着蛇首衔环。匣盖中央有个凹槽,形状竟与风宝颈间玉符轮廓一致。
“要它开?”严冰雪看向风宝。
风宝歪头,警惕地盯着匣子,没有靠近。
尉迟逸风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巾,裹住双手,小心掀开匣盖边缘。锈层簌簌剥落,底部铭文显露:“癸未年,西岭阴溪阁造”。
“果然是他们的东西。”严冰雪从药囊取出一支细管,吹出微量粉末覆盖匣面。粉末遇锈即变灰白,显示出隐藏的锁芯结构。
“双层簧片锁,外层防撬,内层连着自毁机关。”她分析道,“一旦强行开启,内部汞柱会压破毒囊。”
尉迟逸风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正是那张“逆溯图谱”。他将其覆于匣上,轻轻按压。图谱上某些线条微微发亮,与匣身纹路产生共鸣。
“找到了。”他低声说,“要用寒星砂引动内锁频率。”
严冰雪立即从耳坠取下一粒细小晶砂,置于匣心凹槽。尉迟逸风则将玉符轻靠一侧,形成共振回路。
咔哒。
一声轻响,匣盖自动弹起半寸。
两人对视一眼,严冰雪伸手揭开。
内里静静躺着一卷泛黄帛书,边缘焦黑,显然曾经历火焚。展开一看,内容残缺,前半页字迹模糊不可辨,唯有末页清晰绘着一幅山形地图:群峰环抱中,一条曲折回廊深入地下,尽头标注“终殿藏影”,旁附一行小字:“唯持玉符者可入”。
风宝低头轻啄帛书一角,颈间玉符再度发烫,热度比以往更甚,且持续不断。
“它在回应。”尉迟逸风将帛书摊平,“这张图……指向西岭深处。”
严冰雪手指划过“九曲回廊”四字,忽然察觉墨迹下另有压痕。她取来炭笔轻轻涂抹,纸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小字:“子时三刻,地脉开隙,可通行一刻。”
“这是定时机关。”她说,“每隔一段时间,地下通道才会短暂开启。”
尉迟逸风已将青铜匣重新封好,交予随行影卫带回王府保管。他自己则将帛书折起,收入贴身暗袋。
“不能再等。”他望向严冰雪,“必须赶在下次开启前部署。”
严冰雪点头,正要说话,风宝突然回头,死死盯住密道入口方向。它的羽毛根根竖起,爪子紧扣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咯咯声。
三人同时静默。
远处通道传来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正缓慢接近。
尉迟逸风做了个手势,熄灭发光石。黑暗瞬间吞没一切。
他们贴墙而立,屏息不动。那声音越来越近,停在机关门外约十步处。
接着,是一阵窸窣响动,似在摸索什么。
严冰雪悄悄摸出一枚药丸,准备投掷制造声响引对方入陷阱。尉迟逸风却轻轻按住她手腕,摇了摇头。
片刻后,那声音退去,渐不可闻。
待确认无人跟随,三人迅速撤离密道。出口处青砖已被重新归位,外表看不出丝毫异样。
夜风拂面,已是子时三刻。东角门守卫尚未察觉异常。
他们一路直入地下密室,烛火点燃,沙盘摆开。严冰雪将帛书铺在案上,指尖点着地图终点。
“这里就是老巢。”她说,“只要摸清入口规律,就能突袭。”
尉迟逸风凝视沙盘良久,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找到这条密道?”
严冰雪抬眼看他。
风宝站在桌角,爪下玉符余温未散,目光仍锁着门外方向。
尉迟逸风伸手抚过沙盘边缘,声音低沉:“也许……我们才是被引导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