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条走进正厅时,腰肢扭得像条蛇,眼角扫过独孤遐叔,带着几分笑意。
苏无名坐在一旁,仔细观察她,她确实与画像上的轻红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市侩。
“县令今早还对我动手动脚,怎么这会儿不认人了?”春条笑着开口,语气轻佻。
独孤遐叔的脸瞬间红了,他连忙对书吏说:“这个不用记!”
卢凌风看不下去,瞪了春条一眼:“别胡说,回答县令的话!你丈夫死了,你为何不去明器店?”
“我怕见死人。”春条理了理衣襟,“他睡在明器店的时候多,我早习惯了。再说,他挡了盗墓贼的财路,早晚有这么一天,我有什么可惊讶的?”
独孤遐叔一愣:“你肯定是盗墓贼杀的他?”
“不然是你杀的?”春条挑眉,“昨晚你们还一起喝酒呢。”
老周连忙喝止:“不许胡言!”
独孤遐叔尴尬地看向苏无名。苏无名点头,示意审讯的不错。
独孤遐叔:“我问你,昨晚独孤羊未归,你可有寻找?”
春条:“没找,他睡在明器店的时候多了,一弄就是弄一夜的泥人,所以你们知道什么是守活寡了吧?”
说完,春条向独孤遐叔抛了个眼神,尽显委屈。
独孤遐叔:“我再问你,独孤羊可曾跟人结怨?”
春条:“跟我呀,这几年我都没好脸色给他。”
独孤遐叔:“为什么?”
春条:“因为我看不上他当作!穷不说,还被瞧不起,我都不敢生孩子,生了也没资格考取功名,继续被人瞧不起!”
独孤遐叔:“你如此看不上作身份,当初又为何嫁给他?”
春条:“因为他娘。当年我爹被人害了,是他娘验尸发现头顶刺入铁钉,才抓到了真凶,我嫁给他是为了报恩。谁成想,他也当了仵作!”
独孤遐叔:“仵作都是代代相传,成婚前你不知道?”
春条:“但他也可以不当仵作,何必子承母业?他对他娘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对我却斤斤计较!我出去喝个茶,也是一顿嘟囔,叫我不出去也行,那你得有情趣呀,他就差抱着泥人睡了!嫁到他们家,算是倒了霉,简直活在坟里!”
卢凌风皱眉:“你这女子说话怎么如此刻薄!件作虽不光彩,但对公廨也是有功的!”
牛耆长阴阳怪气:“对呀,万一哪天你春条出了什么事,那不也得需要件作?”
春条恼怒:“晦气!姓牛的,你故意恶心我!”
牛耆长不理春条转向一边,显然是故意的。
春条一跺脚:“独孤县令,你管管牛大名,他欺负我。”
独孤遐叔:“牛耆长,你不必插话。”
春条瞪了眼牛耆长:“还是县令好。”
苏无名忽然开口:“独孤羊不欠赌债吧?”
“他从来不赌钱。”春条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苏无名笑了笑,“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你管我?”春条白了他一眼,又看向独孤遐叔,“我丈夫的尸体,何时能让我带回?”
“可以带回时,自然叫你带回。”苏无名回答,对独孤遐叔点头:“让她先回去吧。”
青川镇的酒楼虽地处乡镇,内里却透着不输长安的奢华。
桌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费鸡师混在人群里,酒气顺着衣领往外散,他还不时踮脚往桌前凑。桌子中央摆着一面铜镜,镜面清亮得能映出人影。
执事人上前一步,扯开嗓门喊:“赵老板宝物为——四鸾衔绶纹金银平脱镜一面!”
“我跟!”上了年岁的钱老板突然开口,他将一只金碗推到桌心,声音洪亮,“诸位瞧瞧我这碗,莲瓣层层叠叠,每片瓣上都錾着鸳鸯,难道比不过那面镜子?”
郭掌柜却冷笑:“钱老,你这眼光还是老样子。金碗虽贵,终究是盛饭的器物,花纹再繁复,也脱不了俗。跟你斗宝,都嫌掉价。”
“你既不跟,就少在这儿说风凉话!”钱老板气得胡子发抖,“我斗宝这么多年,还没看走眼过!在场的各位,有愿意跟我押注的吗?赢了见者有份!”
他这话说得铿锵,立刻有人应和:“我跟一百钱!”“我跟五百钱!”
哐当一声,一块银铤被重重地拍在桌上,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押银铤的是个穿粗布短打的年轻汉子,正是从拾阳来的春山,独孤羊的妻弟。
他斜靠在桌旁,一脸赌徒的蛮横:“我看这金碗顺眼,跟个大的!”
那块银铤的分量让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更多人开始掏腰包押钱,多数人押了金碗,只有少数几个犹豫着押了镜子。
一直挤在后面的费鸡师看得心痒,突然扯开嗓子喊:“我也跟!”
众人齐刷刷转头。但是他身上的酒气实在太冲,一个汉子皱着眉骂:“醉鬼别在这儿捣乱!赶紧出去!”
“我就喝了两口,怎么就成醉鬼了?”费鸡师梗着脖子,手往腰上一叉,“你家费太公在大唐境内就没醉过!”
这话引得哄堂大笑。
那汉子又笑:“大唐境内?普天之下都是陛下的土地,你难不成还出过大唐?”
另一个人接话:“是上天当神仙了,还是入地见阎王了?”
还有人起哄:“老醉鬼,想跟就拿出钱来,别在这儿吹牛!”
费鸡师这才慌了,情急之下,他猛地卸下背后的长枪袋子,啪地拍在桌上。众人瞬间愣住。
“这是啥宝物?”执事人凑上前,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