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间京忽然觉得心塞得厉害。
有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自甘堕落的微妙感。
他的视线在裴烬和那块碍眼的编码牌上来回转，半晌后才像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你们的事太复杂我懒得管。”陆间京摆了摆手，人往后一倒，脑袋昂到沙发靠背上，又恢复了平日随性的无赖模样，“说吧，找我想聊什么？”
温衍摩挲着手里的编码牌，落到陆间京脸上的视线意味深长：“你跟赵锐川不对付，是吗？”
一听到这个令人膈应的名字，陆间京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垃圾？一听到他名字就没好心情。”他的五官嫌弃得皱成一团，语气裹挟着排斥，“我跟他哪是不对付，那已经是相看两厌，见一次打一次的死敌了。”
裴烬在这时已经发现了那个空水杯。
他眉宇微拧，微冷的目光朝陆间京瞥去，随即起身去取了一个新的杯子，重新为温衍倒了杯温水。
陆间京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哪怕到现在，他都没能适应这样的裴烬。
要知道当初在京市，裴烬是属于冰山级别的，成天冷着个脸，手里攥着裴家藏在暗地里大半的精锐势力，大半的时间都冲在死亡线前。
除了他和江妄南之外，就没人敢靠近他——虽然他也不常在人前出现。
但他那会忙着跟家里闹，江妄南不能频繁来京市，裴烬又时常跑出去为裴家办事，三个人几乎一个月也见不到几回面。
裴烬失踪前的那一年，陆间京每见到裴烬一次，都要心惊胆颤一回。
他总觉得那时的裴烬快疯了。
脸上的表情变化越来越少，性子也越发沉默寡言，眉眼间浓烈的戾气压都压不住，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杀气。
连三个人聚一起的时候，裴烬都变得不爱讲话，酒一杯接着一杯进了肚，眼神里翻涌的阴暗情绪也越来越浓稠。
在那个裴家里，其他人也都怕他。
陆间京暗地调查过，在裴烬消失的最后几个月，裴家内部疯狂地传着“裴烬要抢夺自家哥哥掌权位”的谣言。
然后，裴烬就这样莫名其妙在京市消失了，后来连说要去亲自去找的江妄南也失踪了。
他几次试图去查，却总被裴家逮了个正着，最后被家里丢来了G大。
他真以为自己的好兄弟已经死了。
却没想到就这样在G大扭个头又见着了。
身上被控制着，成了别人的奴隶，一身的戾气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会照顾人，会听乖乖听别人的指令，甚至脸上会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自然地朝他丢来不太高兴的眼神。
陆间京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甚至开始庆幸裴烬如今沦为奴隶的遭遇。
“陆间京。”
沉冷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里，拉回了陆间京神游太空的思绪。
他蓦然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后视线转向说话的裴烬。
“你在发什么呆？”裴烬拧眉，“少爷在问你话。”
险些陷入感动情绪的陆间京：“……”
就活该沦落成奴隶！
他不客气地朝裴烬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温衍：“说吧，你想对赵锐川做什么？”
温衍依旧扬着那个浅淡的笑脸，手里慢悠悠地摩挲着杯壁。
“我本来想设计你去对付他，但既然阿烬认识你，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温衍也不拐弯抹角，对陆间京直言不讳，“他在这里会阻碍我，我需要借你的手让他离开G大。”
陆间京疑惑地拧眉。
“阻碍你？”他露出不解的神情，“你难不成准备在G大干什么大事？”
温衍轻轻“嗯”了一声。
陆间京立即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他朝温衍凑过去，八卦地挑眉：“能说说是什么大事吗？”
温衍眉眼弯弯的。
“当然……”他顿了顿，朝陆间京露出更深的笑容来，“不能。”
陆间京嘴角上扬的弧度瞬间耷拉了下去。
他又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后躺回沙发去。
“不说就不说，我也不稀罕知道。”他朝着温衍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还没从见到阿烬的冲击里缓过神来，等我消化完再联系你。”
说罢，他又指了指裴烬：“话说你家奴隶现在方便留下来跟我聊聊吗？”
温衍微微颔首。
“可以。”他侧脸看向裴烬，“我在附近转转，不会开监听。”
裴烬的喉结轻滚。
他视线瞥过陆间京听到“监听”时又目瞪口呆的表情，朝温衍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沉默了几秒后，他接过温衍手里的水杯放回到桌面上，低声道：“少爷，我先送您出去。”
说罢，裴烬站起身，俯身动作利落地抱起了温衍。
一旁的陆间京一声“卧槽”便出了口。
他张大嘴愣愣地瞧着裴烬将温衍动作轻缓地放回轮椅上，甚至不忘贴心地为他双腿覆上毯子，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直到裴烬推着温衍离开包厢时，陆间京才像缓过劲般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裴烬，特么的见多几次都没能习惯。
＝＝＝＝＝
推着温衍走向酒吧大门的裴烬，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直到轮椅缓慢停在大门外时，裴烬才缓缓蹲下身去，抬眸看向温衍，声音稍稍压低：“少爷，您很喜欢陆间京吗？”
温衍没想到他会忽然抛出这样的问题。
他神色讶异地看向裴烬：“为什么会这么问？”
裴烬的唇瓣几乎抿成了直线。
“您从见到他之后，心情很好。”裴烬的声音比平日暗沉了几分。
温衍眉梢微扬。
“是吗？”他朝裴烬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是你的错觉。”
这明显是拒绝回答。
裴烬嘴角的弧度稍稍往下落去。
“去吧。”温衍的视线往裴烬空荡荡的脖颈瞥了一眼，指腹在还没收回去的编码牌上摩挲着，嗓音还浸染着明显的笑意，“半小时联系我。”
裴烬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他起身重新迈进酒吧里。
温衍侧脸看着裴烬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深处，这才慢悠悠摸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林琛。”
他的嗓音低低缓缓的，裹挟上一层淡淡的冷意：“查一查京市豪门里‘pei’姓的家族里，有哪家少爷这几年失踪了。“
“重点查京市那个顶级家族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