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搭在沈倾寒的肩上，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一开始呼吸很稳，后来突然停住了。
沈倾寒猛地弓起身子，手抓向胸口，从江晚肩上挣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吐出一口血。
那血不是普通的血，是暗红色的块状物，掉在地上发出“咔”的一声，像冰块砸在地上。江晚眼神一紧，立刻把沈倾寒推开，自己蹲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插进那团血里。
银针的尖端泛起一点淡淡的蓝光。
她知道这是什么。
以前听苗疆的老医生说过，只有极冷地方才有的菌才会让银针变蓝。这叫冰魄菌。平时在人身体里不会动，但一旦情绪激动或者神经受伤，它就会顺着血往脑子爬。
她抬头看沈倾寒。
沈倾寒撑在地上，手指用力到发白，额头抵着地，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音。她左手的绷带又渗出血，锁骨上的图案颜色变深了，像是皮肤下面有东西在动。
“你还记得北极的事吗？”江晚问。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喘气，呼吸越来越快。她突然抬起头，眼神发直，“我的脑子……在融化。”
说完，她双手狠狠插进头发，用力往后扯，好像要把头皮撕开。脸扭曲着，嘴一张一合，发出奇怪的声音，像脑袋里有人拿刀锯骨头。
江晚一把抱住她腰，把她拽起来，拖到角落的旧浴缸边。缸里还有半缸浑水，上面挂着一盏灯，一闪一闪。
她打开冷水，等水流进来一些，就把沈倾寒按进水里。
“清醒点！”她压住沈倾寒乱动的肩膀，声音很冷，“吸气——停——呼气！跟我来！”
沈倾寒在水里挣扎，手脚乱踢，指甲划过江晚的手臂，留下几道红印。她的脸泡在水里，眼睛睁着，瞳孔放大，嘴里冒泡。过了几秒，她猛地抬头，咳出一口带血的水，死死盯着江晚。
下一秒，她扑上来，一口咬住江晚的右肩。
牙齿穿过衣服和皮肉，深深扎进去。江晚闷哼一声，没有躲，反而靠近她耳边说：“疼就咬着，但别丢下我。”
沈倾寒的身体还在抖，但动作慢慢停下。她靠在浴缸边，趴在江晚肩上，嘴里全是血腥味。呼吸还是断断续续，但不再像之前那样乱。
江晚没动，让她一直咬着。
她明白这不是单纯的发疯。沈倾寒需要一个东西抓住，才能从幻觉里回来。前世她在实验室被打针时，也是死死抓住铁床，直到手指断了。
现在，她把自己当成那个铁床。
很久后，沈倾寒松开嘴，滑坐在地。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满头是汗。她抬手擦嘴角，指尖沾了血，分不清是谁的。
江晚撕下一块布，包扎肩上的伤口。血流得不快，说明没伤到大血管。她看了眼那根银针，蓝光已经没了，但针身上有了裂纹。
这种菌不怕热，也不怕药，只能靠低温和疼痛刺激神经来压住。难怪沈明远会选它做实验。
她想起爆炸前的最后一幕。
火光冲天，警报响个不停，她被人推下楼梯，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楚。快晕过去时，她听见沈明远站在高处说：
“Y号实验体失败了，但北极基地的那个才是完美的容器。”
那时她不懂这话的意思。
现在懂了。
他们早就把东西种进沈倾寒身体里，就等着这一天。
“你听到了吗？”沈倾寒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江晚看着她。
“他们在叫我。”她低头看手，“说我是他们的作品，说我生来就要毁掉。”
“你不是。”江晚抓住她手腕，“你是你自己。”
“可我在变。”她摇头，“刚才在水里的时候，我看到很多画面。白色的房间，穿白大褂的人，还有……姐姐。”
江晚心一紧。
沈清是沈倾寒最在乎的人，也是她最痛的地方。如果这些记忆被唤醒，她会更快崩溃。
“那些不是你的记忆。”她说，“是他们塞给你的。”
“但我感觉得到。”沈倾寒抬头看她，“就像我现在感觉得到脑子里有东西在爬。它要进来了，江晚，它想把我变成别人。”
江晚没再说话。她站起来，走到终端机前，打开屏幕。加密文件夹还在，标题【极光计划·阶段三】闪着红光。
她点开日志视频，快速翻找。
几分钟后，一段新视频跳出来。
时间是三年前冬天，地点不明。画面是一间全白的房间，墙上挂着温度计，显示零下四十三度。
镜头对准一张金属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全身赤裸，手脚被绑住。外面传来沈明远的声音。
“第十七次冰魄菌注入完成，观察期七十二小时。目标体温保持在三十四度以下，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确认与‘死亡之舞’程序产生共振。”
画面切换，床上的人开始抽搐，然后机械地扭动身体，动作僵硬重复。江晚一眼认出，这就是后来被称为《死亡之舞》的最初样子。
她按下暂停。
屏幕上，那人侧脸对着镜头，长发贴在脸上，眉骨清晰。
是沈倾寒。
江晚关掉视频，回头看向浴缸边。
沈倾寒缩在地上，一只手抓着江晚的衣服角，另一只手捂着头，指缝间有微弱的蓝光一闪而过。
她走过去蹲下，轻轻拨开对方湿漉漉的头发。
“听着。”她低声说，“他们把你变成这样，是想控制你。但他们忘了件事。”
沈倾寒睁开眼，眼神模糊。
“你不是容器。”江晚盯着她，“你是破坏者。你跳的每支舞，都不是他们命令的结果，是你自己撕开的口子。”
沈倾寒眨了眨眼，好像在努力理解。
外面滴水声不断，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江晚扶她靠墙坐好，自己走向金属箱。里面只剩一瓶药，颜色比之前更深，接近黑色。她在上个据点就知道，普通药压不住这种菌。
必须找到源头。
她拿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上面有几个红圈，其中一个在北极圈内，写着“废弃气象站”，旁边有一行小字：曾属沈氏科研项目。
她盯着那个点，手指停在上面。
如果冰魄菌只能在极寒中生长，那最初的培养地一定在那里。能让它在人体潜伏多年的手段，也一定来自同一个系统。
她收起地图，塞进怀里。
转身时，发现沈倾寒正看着她。
“你要去那里？”她问。
江晚没否认。
“我不让你去。”沈倾寒扶墙站起来，脚步不稳，“太冷了，你会死。”
“那你呢？”江晚走近她，“留在这里等它吃掉你的脑子？”
沈倾寒摇头，“我可以忍。”
“你已经忍太久。”江晚伸手摸她脸颊，“这次，换我带你出去。”
沈倾寒看着她很久，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如果你敢死在路上。”她声音很低，“我就追到地狱把你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