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搭在沈倾寒的手腕上,能感觉到脉搏一下一下跳着,慢但稳。火光照着她的眼睛,光没动,就像静静烧着一样。
她松开手,把外套拉紧些,盖住沈倾寒的肩膀,动作很轻,像怕吵醒她。
沈倾寒没说话,手指动了一下,指尖碰到了江晚的手背。
江晚低头看,发现她左手腕上有道伤口,血已经干了,变成一条细线,从手掌流到小指边,滴在生锈的甲板上。她没擦,也没包。那道口子不深,但划得很直,像是用刀慢慢割的。
江晚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黑色的骨哨。
这是沈倾寒一直带着的东西,表面有裂纹,像干掉的泥地。前世她没见过这个,直到昨晚爆炸前,看到沈倾寒把它塞进腰包,才知道它不在原来的地方。
她用发簪小心撬开骨哨的接缝。
里面是空的,藏着一片卷起来的金属片,很薄,展开后只有指甲盖大。上面刻着一圈圈的符号,还有数字和短线,排得密密麻麻。
江晚把金属片放在一块铁皮上,借着远处的火光看。火一晃,那些符号边上泛出一点反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她问。
沈倾寒靠在铁皮墙上,呼吸比刚才重了些,眼皮轻轻抖,像是很累。“实验室断开之前。”她的声音哑,但听得很清,“最后一个数据节点里,有它的位置。”
江晚盯着那些符号,脑子里开始回忆以前见过的东西——账本上的血印密码、金表里的点划、码头记录里的经纬缩写。这些线索她都查过,每次解开一点,就发现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
这次的符号更复杂,但她看出了一点规律。
她拿出随身的小平板,调出之前收集的所有加密信息,开始对比排列。屏幕的光照在脸上,她手指快速滑动,不停找相似的组合。
“这不是单独的密码。”她低声说,“它是最后一块钥匙。”
沈倾寒慢慢抬头,眼角有点红,但眼神清醒。“用‘极光计划’的日志格式试试。”她说,“第一组是实验编号,第二组是倒计时,第三组……是地点。”
江晚心里一震。
她马上按这个方法拆解符号。前两段很快解开:E-01 \/ 72:00:00。意思是一号实验体,还剩七十二小时。
第三段是六个字母加三个数字:N-poLAR 10.25。
她停了一下,算了三遍。
“不是缩写。”她抬头说,“是直接写的。北极,十月二十五日。”
沈倾寒闭了下眼。
风吹过来,带着烧焦的味道和海水的咸味。海浪打在石头上,一声一声,像在数时间。
江晚看着那行字,心跳没加快,反而沉下去了。她等这一天很久了,久到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现在,真相终于露出了头。
“他们要在那天启动最后程序。”她说,“不是转移,也不是逃跑。是要炸。”
沈倾寒睁开眼,看着她手里的金属片。“时间不多了。”她说,“我们必须赶在信号恢复前出发。”
江晚点头,把金属片放进防水袋,塞回袖子。她站起来,看了看四周。船歪在浅水里,甲板还在冒烟,但还能用。这里不能久留,敌人虽然丢了控制点,但还有巡逻队和无人机。
必须把消息送出去。
她转头问:“信鸽还在吗?”
沈倾寒没回答,抬手从腰包里拿出三枚小定位器。每个只有米粒大,颜色灰,能卡在鸟脚环上。
她把它们一个个装进小管子,绑在三只信鸽的右脚上。
江晚蹲在旁边看着。这些鸟是她们早前从废弃养殖场带出来的,训练过任星星飞行。一共三百只,藏在礁石后面的洞里,平时不用。
沈倾寒拿起骨哨,放到嘴边。
吹了一声短哨。
一开始没动静,风声太大。
接着,远处传来扑翅膀的声音。
先是几只,然后一群。黑影从石头缝里飞出来,越聚越多,在低空绕了一圈,排成整齐的一队。
江晚抬头看,发现它们尾巴上的羽毛在月光下发银光,像是涂了亮粉。当整群鸟转向北方时,尾巴连成一条线,正对着北极星的方向,像一条路标。
“你早就准备好了。”她说。
沈倾寒放下哨子,轻轻摸了摸一只鸟的背。“不只是送消息。”她声音很轻,“是在指路。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来了。”
江晚没再问。她懂了。一旦这群鸟飞进监控区,敌人很快就会发现异常。但现在没关系了,她们不用躲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铁桶,把剩下的密码本碎片扔进去,点火。火一下子窜起来,金属片变红、卷边,最后烧成灰。
风一吹,什么都没留下。
沈倾寒靠着集装箱坐着,左手垂着,手腕又渗出血,滴在甲板上积了一小滩。她没管,只是看着天。
北斗七星挂在北边,勺柄指着北极。
她突然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一条弧线,手指停在一个点上,像锁定了什么。
“父亲。”她轻声说,“我来了。”
江晚站在她身边,没说话。她摸了摸袖口,确认刀片还在。另一只手碰了碰耳朵后面的通讯器,信号正常。
她们还有四十八小时。
够出发。
也够结束。
远处,信鸽群已经飞到海平面之上,银色的尾巴连成一线,笔直朝北飞去。天还是黑的,但在最暗的时候,已经有微弱的光在流动。
沈倾寒忽然动了下手。
她从怀里拿出一枚新的定位器,比之前的更小,表面有细纹。她没说话,把定位器按进左臂内侧的皮肤下。那里有一道旧疤,像是做过手术。
血流出来,顺着胳膊流到手肘。
她闭上眼,呼吸变得很轻。
江晚看见她锁骨上的双生花图案闪了一下,金色的光一闪就没了。
下一秒,沈倾寒猛地睁眼。
她看向江晚,眼里像是有电光闪过。
“我能找到他们的信号了。”她说,“不是等他们传,是我自己找到了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