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扯开沈倾寒的手时，腕子上的布条已经湿了，黏在皮肤上。她没再看床上那张脸，终端塞进风衣内袋，拉链拉到喉咙。肋骨下的伤口一跳一跳的，像有人拿锤子在里头敲，但她走得稳。
外头风停了，铁皮屋顶不响了。她抬手看表，三点十七。六小时后，沈氏董事会。时间够。
洗手间的水哗哗地冲，她把头埋进去，水顺着发尾往下淌，滴在肩上。镜子里的脸白得发灰，眼底乌青，左手那道疤突突地跳。她咬牙，用指甲在掌心划了一遍沈倾寒昏迷前说的那句话——“U盘第三分区”。不是提醒，是锚点。疼，才清醒。
换上秦川送来的工装，帽檐压低，混进沈氏地下通道。清洁车停在b3档案室外，门禁卡刷进去，滴一声。系统没叫，说明陆曼还没动她的权限。江晚推门进去，一排铁柜子立着，编号从S-01到S-47。沈昭经手的账本在S-39，保险柜要双密钥。
她从后颈撕下一片芯片，贴在锁芯上。这是沈倾寒三天前塞给她的后门，能冒充沈昭的指纹和虹膜。咔哒，柜门弹开。抽出三本账册，翻——每一笔“海外投资”都指向开曼一家公司，代号“夜鹭”。深夜转账，金额固定，周期像钟表。不是业务，是洗钱。
拍照，上传，加密，发往安全节点。刚合上柜门，终端震了一下。沈倾寒上线了。
【数据包已接收】
【财务系统加密升级，常规路径失效】
【正在尝试绕行实验日志备份区】
江晚靠墙站着，终端贴在胸口。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三下——“光不灭，线不断”。他们的暗号，不是求救，是确认。三秒后，信号通了。
【生物密钥片段提取成功】
【反向破解开始】
她走出档案室，工装口袋里的U盘沉得像块铁。没坐电梯，走消防通道上了七楼。会议室没人，她把U盘插进主控屏，测试投屏。画面一闪，资金图谱跳出来——红箭头从沈氏财务中心出发，穿七层壳公司，落进加勒比海三家公司，总额三十七亿。零营收，零报税，全是空壳。
拔出U盘，收好。
陆曼来的时候，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像刀刮玻璃。灰裙套装，头发一丝不乱。看见江晚站在主控屏前，嘴角抽了抽。
“你没资格提前进会场。”她说。
“股东权利，章程第十二条。”江晚声音平，“我比你早到十七分钟。”
董事们陆续进来。两个独立董事朝陆曼点头，眼神却往江晚身上扫。她没躲，U盘搁在桌角，手指搭着。
会议开始。第一项：集团结构性改革提案。
江晚站起来，声音不高，字字清楚：“建议剥离非核心资产，重组财务监管，设独立审计委员会，第三方介入年度审计。”
话落，那两人立刻开口。
“程序问题。”一个说，“新股东没尽调，提案没数据支撑。”
“而且，”另一个接，“江小姐三个月前还是无业，股份来源不明。这种人，凭什么决定沈氏未来？”
江晚不懂。
她把U盘插进主控屏，按下播放。
录音响了。
是沈昭的声音，冷静，带点倦：“继母让我做假账，说沈倾寒疯了，钱得她管。第一笔转的是沈清的遗产基金，后来是流动资金。她用‘夜鹭’洗钱，再走‘灰烬会’投境外军火。”
全场静了两秒。
江晚同步投屏资金图谱。红箭头在屏幕上跳，像心跳。
“三十七亿，五年。”她说，“没一笔用于研发，没一笔进员工账户。全进了离岸空壳。你们说，谁才是风险？”
两人闭嘴。
陆曼坐在长桌那头，手指搭在茶杯上，指尖发白。她没看屏幕，只盯着江晚。
“录音哪来的？”她问。
“审讯室。”江晚说，“沈昭被捕后第四天，警方录的。”
“非法证据。”陆曼冷笑，“没公证，没律师在场，不能作数。”
“那这个呢？”江晚调出另一份文件——沈倾寒刚传来的“极光计划-财务密钥反向追踪记录”。里面有陆曼的虹膜日志、指纹调用记录，还有她每月十五号凌晨两点登录境外服务器的痕迹。
“你的生物密钥，是从实验日志偷的吧？”陆曼忽然笑，“非法入侵，持有违禁数据。江晚，你违法了。”
江晚点头。“你说得对。”
她打开终端，调出另一组数据——格式、排版、时间戳，和陆曼上个月压服董事用的“黑账”一模一样。
“这是你用来威胁他们的证据链。”江晚说，“伪造的‘灰烬会’清洗记录。现在，我还给你。”
她抬头，直视陆曼：“你要查我？好啊。那就一起查。谁先崩，看命。”
没人说话。
五分钟后，投票。
五票赞成，三票反对。议案通过。
陆曼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长响。她没看任何人，转身走。高跟鞋声远去，像退潮。
江晚拔下U盘，塞进袖口。终端震了一下，沈倾寒的消息：
【密钥已销毁】
【系统后门关闭】
【我撑不住了】
她把终端贴在心口，闭眼一秒。共感还在，微弱，但没断。她知道那边的人正失去意识，也许疼，也许梦见针管和电极。但她不能回去。
走出会议室，走廊灯冷白。保洁车还在原地，车斗里半瓶水。她走过去，拧开，喝了一口。水涩，带塑料味。
手机响了。
秦川。
“码头清完了。”他说，“你留的账本副本，烧了。”
“好。”江晚说。
“你去哪儿？”
她抬头，电梯镜面映出她的脸——苍白，眼底发暗，袖口布条渗出血。没回答，挂了。
电梯门开，她进去，按b3。
档案室灯还亮着。她打开S-39柜，把三本账册放回去。动作轻，像怕惊醒什么。刚关上，终端弹出警报：
【财务系统异常登录】
【Ip来源：董事长办公室】
【操作指令：冻结江晚名下全部股份】
江晚盯着屏幕。
三秒后，她拔出U盘，插进柜体侧面的隐藏接口。沈倾寒早年埋的物理后门，绕防火墙，直连核心库。
输入指令。
【权限反向锁定】
【冻结发起者：陆曼】
【执行人：江晚】
【确认？Y\/N】
她安了Y。
屏幕跳转：“操作成功”。
下一秒，终端震。沈倾寒的消息，两个字：
“快走。”
江晚拔出U盘，转身往门口。走廊灯忽闪一下。
她没停。
消防通道的铁门拉开，冷风扑面。她看表，四点零八。离下一班地铁还有二十三分钟。
U盘咬在嘴里，腾出手拉紧风衣。台阶陡，她一步步往下，脚步声在空荡通道里回响。
走到b2，终端又震。
她拿出来看。
沈倾寒最后一条消息：
【他们改了规则】
【别信章程】
江晚停下。
头顶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得墙面发青。她站在两级台阶之间，左脚悬在半空。
风从通道尽头吹来，带着铁锈和潮湿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