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风比后半夜更烈了些，卷着红雾掠过栏杆时，带着细碎的凉意。赵玥靠在空调外机上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向东方——天边终于泛起一抹鱼肚白，却被浓得化不开的红雾染成诡异的橘红色，像有人将稀释的血泼在了天幕上，随着光线渐亮，那抹橘红又慢慢晕成暗红，渗进云层里，看得人心里发沉。
“该走了。”苏晚的声音从栏杆边传来，她正扶着冰凉的铁栏杆往下看，消防斧斜挎在肩上，斧刃上的血渍在晨雾中泛着暗褐色的光。赵玥快步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瞧——公寓楼的楼道窗口里，黑影比昨天多了近一倍，有的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有的则趴在窗台上，红着眼眶盯着天台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像困在牢笼里的野兽。
苏晚从口袋里掏出望远镜，镜头在晨光下调整焦距，她的手指稳定得几乎没有晃动：“七楼两只，六楼三只，五楼四只……算上昨天看到的变异体，一共二十三只。”她顿了顿，镜头转向楼梯口，“那两只变异体还在守着楼梯，鼻子贴在门上嗅，应该是闻到我们的气味了。”
赵玥的心跳漏了一拍。二十三只丧尸，还有两只速度更快的变异体，这意味着她们如果再从楼梯下去，遇到的阻力会比昨天大得多。“这里不能待了？”她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扫过天台——除了她们堆起的砖石防御和几个废弃的空调外机，再也没有能遮挡的东西，一旦丧尸从其他方向爬上来，她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嗯，不能待了。”苏晚放下望远镜，语气斩钉截铁，“天台目标太大，现在红雾还没散，丧尸靠气味追踪，等太阳再高点，雾气淡了，它们说不定会顺着消防梯爬上来。而且楼里的丧尸还在增加，再等下去，我们会被彻底围堵。”
她转身走向堆放物资的角落，开始清点背包里的东西：压缩饼干还剩十二块，矿泉水六瓶，抗生素三盒，止痛药两板，种子和营养土装在防水袋里，打火机和蜡烛各一小包。空间里还存着不少罐头和药品，但她特意留了一部分在背包里，万一空间突然出问题，至少能应急。
赵玥蹲在一旁帮忙整理，手指碰到背包里的笔记本时，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去学校吗？”她抬头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学校离这里只有三公里，图书馆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比公寓楼坚固得多，食堂里说不定还剩些储备粮，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她们的室友。
苏晚打包物资的手顿了顿，她当然想回学校。昨晚整理感染者特征时，赵玥提起小琪在宿舍群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她就没睡着——那个总爱抱着奶茶追综艺的姑娘，要是遇到丧尸，能不能像赵玥一样撑到现在？还有阿琳和小雨，她们会不会守在宿舍里，等着自己和赵玥回去？
“去学校。”苏晚点头，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图书馆的大门是防爆门，窗户也装了防盗网，暂时能当安全屋。食堂的仓库在地下，要是没被丧尸闯进去，里面的米和面粉够我们吃很久。而且实验室里有酒精和消毒水，能补充物资。”
她将最后一瓶矿泉水塞进赵玥的背包，又把工兵铲递过去：“你体力不如我，等会儿遇到丧尸，还是先攻击膝盖，别硬碰硬。我会尽量挡在你前面，但你也要注意身后，别被偷袭。”
赵玥接过工兵铲，重重地点头。经过这几天的战斗，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苏晚身后哭的女孩了——昨天在楼道里，她能用工兵铲砸断丧尸的膝盖，能在苏晚对付变异体时守住楼梯口，现在她甚至能在看到丧尸的脸时，压下胃里的翻腾，握紧手里的武器。
两人刚收拾好背包，准备检查消防梯的情况，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
“嘀——嘀嘀——”
一声长鸣接着两声短鸣，然后是一连串密集的鸣叫，在寂静的城市里炸开，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清晨的死寂。两人同时愣住，对视一眼后，快步跑到栏杆边，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红雾中，一队越野车正沿着街道快速驶来。为首的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身上架着一挺机枪，枪口对着路面，车窗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后面跟着四辆绿色的皮卡车，每辆车的车厢里都站着几个人，穿着迷彩服，手里端着枪，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最前面那辆黑色越野车的车头，还插着一面红色的旗帜，旗帜在风中展开，上面没有任何标志，只有一片纯红，在红雾中异常醒目。
“是军队吗？”赵玥的眼睛瞬间亮了，下意识地想举起手挥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们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苏晚却猛地按住她的手，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满是警惕：“别冲动，不像军队。”她迅速拿起望远镜，镜头对准那队车队，“你看他们的动作——车厢里的人靠在栏杆上，有的甚至在抽烟，正规军不会这么散漫。而且他们的枪，枪口没有对准可能出现丧尸的方向，反而对着路边的建筑，像是在防备什么人，不是防备丧尸。”
赵玥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凑到望远镜前仔细看——果然，车厢里的人姿态随意，有人叼着烟，烟蒂在红雾中泛着火星，有人用枪托顶着肩膀，眼神扫过路边的窗户时，带着一种审视的冷意，完全没有救援人员该有的急切。
“那……他们是谁？”赵玥的声音沉了下去，心里刚升起的希望像被冷水浇灭，凉得发疼。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调整望远镜的焦距，对准最后一辆皮卡车。当镜头清晰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望远镜的镜筒，指节泛白。“他们车后拖着东西。”她的声音凝重得像结了冰，“是铁链，铁链后面……绑着人。”
赵玥赶紧凑过去看，望远镜里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最后一辆皮卡车的车尾焊着两个铁环，两根粗铁链从铁环里穿过，末端绑着十几个活人。那些人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脖子上套着绳索，绳子另一端系在铁链上，他们被迫跟在车后奔跑，有的跑得慢了，就被铁链拖着在地上摩擦，衣服被磨破，露出的皮肤上满是血痕。
有个穿校服的女孩体力不支，摔倒在地，铁链瞬间绷紧，将她硬生生拖出两米远，她的哭声在风中传得很远，却没有任何人停下。旁边一个穿运动服的男孩想回头拉她，就被车厢里的人用枪托砸中后背，踉跄着摔倒，很快被其他奔跑的人淹没。
“他们不是来救人的。”苏晚放下望远镜，眼神冷得像冰，“是来抢人的。”
赵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砖石堆，砖石滚落的声音在晨雾中格外清晰。她看着那些被拖拽的人，突然想起宿舍里的室友——如果小琪、阿琳和小雨遇到这样的车队，会不会也被当成“猎物”绑走？她们那么胆小，肯定反抗不了。
“我们得快点出发，避开他们。”苏晚的声音拉回了赵玥的思绪，她已经背起背包，手里握紧了消防斧，“车队往西边走，我们往东边去学校，方向相反，但得尽快离开这里，万一他们发现天台有人，回头来搜就麻烦了。”
赵玥立刻回过神，赶紧背上自己的背包，工兵铲握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两人快步走到消防梯边，苏晚先探头往下看——平台上没有丧尸，只有昨天她们清理时留下的血渍，在晨光中已经凝固成硬块。她翻身跃出栏杆，落在平台上，动作轻盈得像只猫，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力，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下来吧，我接着你。”苏晚抬起头，对着天台上的赵玥伸出手。赵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苏晚稳稳地接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两人刚站稳，就听到天台上传来“咚”的一声响，她们回头一看，一只丧尸正趴在天台栏杆上，红着眼眶盯着她们，爪子在铁栏杆上抓出刺耳的划痕。
“快走！”苏晚拉着赵玥的手，往消防梯下方跑去。
消防梯的铁台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还有不少铁锈，她们的脚步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显眼。跑过六楼平台时，赵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公寓楼的方向——那队车队已经驶过楼下的街道，最前面的黑色越野车扬起一阵红雾，车头上的红旗在雾中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远处的街道尽头，只留下渐远的鸣笛声，像死神的号角，在红雾中回荡。
苏晚也看到了那队车的背影，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末世里，比丧尸更可怕的从来都是人心——这些人有武器，有车辆，却不去救人，反而把活人当成猎物拖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是为了抓壮丁，还是为了其他更可怕的目的？
“别想了，先去学校。”苏晚握紧赵玥的手，她的手心很凉，却异常坚定，“等找到室友，我们再从长计议。”
赵玥点点头，加快了脚步。消防梯下方的红雾更浓了些，空气里的腥甜气味混着尘土的味道，吸进肺里像有细小的针在扎。她们沿着消防梯一路往下跑，直到双脚踩在地面的那一刻，才终于松了口气——地面上没有丧尸，只有几条流浪狗在翻找垃圾桶里的食物，看到她们时，呜咽着跑开了。
苏晚从背包里掏出地图，这是她之前从便利店搜集的城市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学校的路线。“往这边走，穿过两条小巷，就能到学校后门。”她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赵玥凑过去看，地图上的学校被红笔圈了个圈，旁边还标注着“图书馆”“食堂”“宿舍”的位置，那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她们在末世里唯一的希望。
两人收起地图，并肩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红雾中的朝阳越升越高，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血渍的街道上，像两道倔强的印记。远处的城市依然笼罩在红雾中，嘶吼声断断续续传来，偶尔还能听到建筑物坍塌的巨响，但她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们要去学校，要找到室友，要在这场血色末世里，拼尽全力活下去。
风再次卷起红雾，掠过她们的头发，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像是在提醒她们：这场末世，才刚刚开始。而她们的战斗，也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