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另一位真人又开口问道,“不知林木的尸首可有下落?”
一阵沉默。
半晌,聪不明才道:“我等找了数月,还是没有下落。”
那位真人叹了口气:“唉,真是可惜。那孩子论心智和天资,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啊!”
悬壶真人亦叹息道:“无非如此,百年多殡丧,好人命不长。”
另一位真人又说道:“大师兄门下弟子虽多,但他最中意的便是林木。如今林木不在了,师兄怕是得伤心好一阵了……对了,悬壶师弟,我与大师兄门下都有诸多弟子,只有你一直孤身一人。你如今还是没有收徒的打算吗?你那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若是将来失传了,岂不可惜?”
悬壶真人笑了几声:“其实我已经看上了一个好苗子,可惜是个凡人,还需再历练几年。”
“凡人?”另一位真人沉吟一时,又道:“凡人终究寿数有限,还得跟在你身旁翻山越岭的,普通人哪经得起这样的艰苦?……我看不如这样,我徒儿守正家中也是世代行医,在杏林颇有些名气,若是悬壶师弟不嫌弃,我可将他——”
悬壶真人打断他道:“哎,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当行之路,我观师侄这面相,更适合武修,有师兄在旁悉心教导,他日一定会大有成就。”
另一位真人干笑了两声,再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越走越远,等到四下风声渐息,余二娘才从福地中出来。
本想再去瞧一眼方病的尸首,将他好生掩埋,结果出来后才发现,那几位邪修的尸首都已不见。
想到悬壶真人那句“百年多殡丧”,她也跟着悠悠叹了口气,随即展开身形,下了山,沿着山道奔回自己家中。
到了家里,她才打开聪不明给她的乾坤袋。
里头除了五六千两的银锭与金锭,还有一个锁鲜囊。
打开锁鲜囊一看,里头有四株灵植。
分别是神石藤、天莲树、神兔草、飞龙花。
这神石藤的果实可治烫伤。
天莲树的树叶可以加速伤口愈合。
神兔草的草根能去瘀消肿。
飞龙花的花瓣能去腐生肌。
这四味可都是上等伤药。
余二娘当即进入福地,将四种灵植种下,又是好一阵忙活。
到了次日清晨,她在前院整理花草时,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烦意乱,就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在前头等着她一般。
她仔细回想,自己昨夜并未暴露自己的行踪,也未曾以真面目示人,按理来说应当不至于惹什么祸事,可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甚。
回房卜了一卦,得了卦辞:“来之坎坎,险且枕”,果然是危险之兆。
于是当天傍晚,她从福地中取出积蓄,将三万两装进乾坤袋里,又把小五叫到一旁,将乾坤袋打开,把金锭和银锭呈给他看。
小五眼睛一瞪:“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哪来的?”
余二娘一笑:“都是正经来路,你只管收好。”
小五眼珠子转了半圈,疑惑道:“阿娘,你最近要远行吗?”
余二娘摇头,明白小五在担忧什么,立马说道:“我不出远门,我是看现在手中钱多了,总不能全放在我这儿,多个人分担,多一条退路……狡兔还有三窟呢。”
小五这才松了口气。
他何等聪慧,岂会不知当一个人突然拿出大笔钱财要另一个人保管,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但仔细一想,自己的阿娘一向行事低调,并未得罪过什么人,应该不至于遇上什么危险才是。于是点点头:“阿娘放心,我会把它藏好的。”
到了四月,春暖花开,小周山上的走兽飞禽又开始恢复走动。
四月初四,余二娘上山抓了十条枯蜕蛇和其他一些毒蛇。
又在院中拔了几株血葵草和佛珠果,一起拿到了镇上的天修阁去换银两。
那天修阁的林掌柜已经一个冬天没见过她了,这天她一迈进天修阁,林掌柜就吃了一惊。
见她突然回春,又步履轻盈,眉宇间的清冷更甚从前,林掌柜暗想:“这女修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大有精进。”于是加倍客气起来。
余二娘从天修阁出来后,又去了一趟知香斋,然后才回到自己家中。
在外人眼中,他们家能有如今的富裕日子,一来是靠着小五他们在镇上开店营生,二来便是靠着余二娘捕蛇卖药。
既然外人都是这样认定的,她总得将这些事坚持下去。
回村的路上,余二娘恰好遇上了小慧和她的儿子一顺。
一顺已经会坐,正咿咿呀呀地跟着人学说话。
余二娘见他生得白净可爱,抱过来逗弄了一会儿,临别时从背篓里拿出一包知香斋的栗子糕递给了小慧,然后才慢慢走回家中。
家里只有王慈、小六和小十。
余二娘不在家时,小十多由小六带着,王慈每日不是看书就是画图,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他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偶尔天气暖和时,他也会到村道上散散步。
村里人都认得他这位王大善人,从前得过他恩惠的,遇上了,总要上前来与他寒暄几句。
大家现在都知道他认了余二娘做干娘,想着余二娘膝下还有个未嫁的女儿,便自然而然地把他俩凑成了一对。
是以即便大家都知道王慈尚未婚娶,也没人敢上前讨这个嫌,找他说亲。
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不安分的例外,此人正是原先为了与人私奔,来向余二娘逼要四十两银子的王素花。
她在花满楼着火时,被“流箭”射中了右腿,后来王慈解救了花满楼里的妓子,她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数月以来,她一直躺在床上养伤,最近总算能下地行走了,只不过到底是伤到了骨头,右腿始终使不上劲,走起路来一拖一拖的,成了跛子。
王素花因为在镇上做过妓子,名声已经坏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家人对她只有冷嘲热讽,埋怨她不知廉耻,有时连热饭热菜都不愿供应。
她活生生受了好几个月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