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又听林木说道:“你看,这就是余字,你的姓氏。”
余二娘眉头一挑,心中暗道:“好巧,原来他的夫人也姓余,却不知是哪个余……是鱼?还是于?或是余?”
如此想着,就低下头想要去看纸上所写的字,可是奇怪的是,无论她怎样用力,就是无法认清纸上所写的字。
她忽然想起先前在某本古书上看到过,人在梦中是读不了字的。
嘴角一弯,她自嘲地一笑,想道:“管她是哪个“鱼”,又与我何干?”
于是她闭上眼睛,凝神静息,调用上顶丹海里的灵力护住神智,想尝试在不敲晕自己的前提下,能否突破梦境的桎梏。
没想到的是,还真让她成了。
她能闻到烛火与兰花的香味正在渐渐远离,耳中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恍若隔世:“夫人,你又去哪儿了……夫人?”
一息之后,只感到四下一片清净。
她能听到草木在缓慢生长的声音,能闻到泥土特有的芬芳。
一睁眼,果然,她已经回到了福地里。
醒来后,她当机立断,直接出了福地,将林木的石像抱起,趁着夜色,将他扛到了杏花村后山上一处废弃的山神庙里。
这山神庙曾经香火鼎盛,现如今却是一片破败,到处都挂满了厚厚的蛛网,不时还有老鼠、蟑螂出没。
余二娘想着,此地虽不甚清洁,但人迹罕至,用来藏匿一尊石像,真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她将石像藏进供台的桌子下,用青布将它的身形遮掩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后,她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才重新回到房间修炼。
此后,也果然再也没遇到过夜半共梦的尴尬情形。
到了三月底,余二娘为两个小儿子置办好了上学的物什,还为两个大儿子做了两套新的春衣。
临别前,家里的其他人出来送行。
小六抱着小七、小八一阵啜泣。
两个弟弟从前身体不好,出不得门,带他们最多的便是小六,自然尤其舍不得。
但想到两个弟弟是去读书识字的,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小六也打从心眼里替他们高兴。
“姐姐,别哭。”小八贴心地安慰道,“等到芒种,我们就能回来了。”
小六点点头,“嗯,你们回来,我给你们包粽子,还给你们炸糖糕。”
几个大的也是满脸不舍,尤其是三妹,她最见不得分离,却又觉得送别时哭哭啼啼的不好,便只是靠在春儿的肩上,偷偷地抹了两下眼泪。
余二娘往车上放了四坛酒,然后就驾着驴车去了铁牛镇。
此时,春景已盛,迎面吹来的风里没了寒意。
这一路倒也舒坦,车行得不快,比平常更晚到达。
与两个儿子在镇上找了间饭铺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她把两个儿子带到了青云书院。
门子通报,大郎和二郎走了出来,见到两个弟弟,亲热地一人抱起一个。
“夫子已经知道了两个弟弟要来,交代了直接带进去就是。”大郎说道:“最近他在准备县考,正忙得焦头烂额。”
余二娘点点头,目光落在车上的四坛酒上,交代道:“这四坛酒,你们夫子和徐指挥使一人两坛。”
两个大的一齐点了点头。
余二娘握了握小八的小手,说道:“他俩身上,我一人备了十两碎银,你们身上的银钱可还充裕?”
大郎说道:“还有!……另外还有一事,我、我想参加今年的县考……”
余二娘望着他,“你才读了几个月的书,有把握吗?”
大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幼时就读过几年学,如今又在夫子手下学了一阵,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想试试。”
在善见城内,若想做官,需经历三考:镇考、县考、会考。
镇考过了就是廪生,只有廪生才有资格参加县考。
县考出来,便是举人,举人以上便可为官,才有资格参加会考。
镇考和县考的第一名,分别是镇元与县元。
余二娘想起前些日子曾听到刘指挥使安排人让自己的儿子夺得镇元,心中暗想:“常听说三考中,镇考最为不公,第一第二名往往都是内定,一个连公平公正都保证不了的考试,参加起来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过大郎既有心考学,我全力支持他便是,多余的话也不用再说。”
她伸手为大郎整了整衣襟,拍拍他的肩,“想考就考,能考过是好事,考不过也别灰心。”
转头看向小七和小八,又交代道:“你们两个有事就找大哥、四哥,好好读书,听夫子的话。每日喝些灵草茶,还有果干别忘了吃。”
“知道了。”
“好!”
一直静默不语的小四见两个弟弟眼尾飞红,怕他们真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立马劝道:“阿娘,两个弟弟我们自会照顾好,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余二娘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书院。
送两个儿子来书院时,为了防止颠簸,驴车驾得很慢。
回去路上,车后空空如也,她扬鞭驱车,加快速度,原本三个时辰的路,只花了两个半时辰就回到了虎牙镇。
一想到也许再过一阵,小六也要被带走了,到时就只剩下王慈和小十在身边了,余二娘心里便是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上一世她亲缘浅薄,此生倒是儿女众多,却又不得不忍受子女长大后与自己一一分离的痛苦,这何尝不是一种寂寞呢?
回到家后,余二娘着手准备明日参加月下坊集会要带的东西。
她原本以为四月初一的这场集会会被取消,结果在三月二十七时又收到了月下坊派人送来的信笺,而这一次的暗号是:“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收到信笺时,她心中一阵狐疑,不知他们是没注意到她在酒旗杆上留下的警示,还是已经有了别的应对之策?
次日傍晚,余二娘收拾好了东西,只将要出行的讯息告诉了王慈,然后就离开了家。
大约亥时,到达了月下坊。
还没靠近,就听到坊内一片人声鼎沸,烛火在草丛中跳跃,整片月下坊的上空都弥漫着金色的雾气。
余二娘想着,看来今夜,这里来了几位大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