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娘蹙眉,暗道:“就凭衙门的这些酒囊饭袋,这拐子多半要被放走……无妨,她若真被放走,我便亲自将她正法!”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拉长嗓子高喊道:“回避——监县大人到——”
站在门口围观的四邻,赶忙让出道来。
只见两名挎刀差役先进,皆满脸凶相,随后才踱进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此人面容冷俊,腰悬官印,目光如电。
他入院后,抬头一阵环视,缓缓走到四名被捆的拐子身旁,蹲下身细细查看绳结,眉心微皱,说道:“这么粗的麻绳,绑得这样紧,结法利落,绑人的定是位高手。”
这位新上任的监镇大人姓梅名飞昂,今年二十三岁,此人来自邺城四大家族的梅家,九月刚刚到任。
这梅飞昂幼承庭训、年少老成、克己复礼,也算得上是一位清正端方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了,在邺城时也颇有些美名。
只可惜他出自梅家旁支,遭到嫡系那一派的忌惮排挤,那些人使了些法子,将他送到了这不起眼的曲县,只得了区区监镇之职。
哪知他才刚走马上任,便遇到了这棘手的拐子案,正愁眉不展时,就听属下来报,说是已经找到了四名被拐的姑娘。
这当儿,梅飞昂环视众人一圈后,冷冷问道:“是谁发现的?”
先来的某位差役将手指向余二娘:“回大人,是这位婶子发现的!”
梅飞昂回身看向余二娘,余二娘赶忙施礼:“民妇杏花村余氏,参见大人。”
梅飞昂冷着脸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余二娘低下头答道:“我来寻人,路过此处时闻到稻草焚烧的焦味,怕走水,便想敲门告知,但里头一直无人答应。当我推开门时,就看到这四人被捆在院子里。”
梅飞昂又问:“你来时,门并没有上锁?”
余二娘摇头:“没有,大门是开着的。”
梅飞昂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那名女拐子忽然娇声哭喊:“大人,冤枉啊!我本是附近村民,来镇上买针线,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我和这些人并不认识,求大人放我回去!”
话音未落,一记粗吼声响起:“放你娘的狗臭屁!”
是鲁剩,只见她两步上前,“啪”的一声,重重地甩了那女拐子一巴掌。
边上两名差役赶忙拉住她的手,想将她架开。
鲁剩见有人拉架,立马抬起脚来,往那女拐子心口踹去,把那女拐子踹得身子一缩,痛苦哀嚎起来。
“诶诶诶,别动手啊!”一名老差役教训她道:“大人还在这儿呢!”
那鲁剩瞪着眼骂道:“老娘打的就是她!虽然我刚刚没看见她的脸,可她身上这股香粉味,老娘闻得清清楚楚!方才我醒过来时,分明听见屋里有四道脚步声!大人,你可别瞧她长得俏,就被迷了眼啊!”
那女拐子已是泪流满面,抽抽答答地分辩道:“姑娘你为何要陷害我……我真不是拐子……我倒觉得你比我更像是个拐子呢!”
“……这只花狐狸居然还敢倒打一耙!”余二娘听不下去了,正想替那鲁剩分说,此时又听一记浑浊的喝声响起:“啊呸!鲁剩绝不可能是拐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拄着拐棍、胡子花白、满脸褶子的大爷,见大家都瞧了过来,他慢吞吞地捋了捋胡子,然后才说道:“鲁剩是鲁屠户的养女,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说她杀人放火我信,说她坑蒙拐骗——那万万不能!”
“你个贼老翁,你放屁!”那位叫鲁剩的姑娘把腰一叉,指着那老翁鼻子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再胡诌,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胡子!我啥时候杀人放火了?”
“行了行了!”梅飞昂厌烦地瞪了鲁剩一眼,把手朝身后一背,吩咐差役道:“把这四名绑匪押回衙门。”
又看向四位被拐的姑娘,“你们也需跟我们走一趟。”
最后才回过头来看向余二娘:“事情是何经过,还需要你到堂上说清楚。”
余二娘静静地点了两下头。
不多时,大家来到了监县衙门。
余二娘跨过衙门门槛的瞬间,想起上回在这里受到的屈辱,对这地方仍旧只有厌恶。
不过她看新来的监镇大人倒是一身正气,只盼他是个踏踏实实的好官,不会沦为何铭之流。
梅飞昂审了一通,核查了那四个拐子的路引,发现皆是作假。
那个年轻的女拐子见再也隐藏不住,顿时瘫坐在地上,如同被人抽了魂一般,脸色煞白。
两名被拐的姑娘被其父母领回,王小翠被余二娘领回,只有鲁剩独自站在一旁,无人来接。
眼见案子已经审到最后,余二娘壮着胆子,向堂上大人提了个要求:“大人,民妇还有一事,可否请大人出手相助?”
梅飞昂眉头一拧,望向她道:“你救人有功,只管说来。”
余二娘道:“两年半前,我小儿子在镇上被拐子拐走,一直没查出他的音讯。”
梅飞昂心知其意,立马质问堂下的四名拐子:“两年半前,你们是不是在镇上拐过一个男童?”
那声音又尖又细的拐子忙不迭否认:“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们这还是头一回来曲县。”
另外两名拐子也点头如捣蒜,只有那女拐子只是闷不吭声。
余二娘转头问道:“那你们可曾听同行说起过,谁在这镇上拐了一名三岁的幼童?……我儿子长着一对大大的招风耳,右眼皮上有颗黑痣,十分好认!”
可那三名拐子却是面面相觑,为难地摇了摇头。
梅飞昂此时冷声喝道:“你们若是知晓线索,不可藏匿不报。若能提供线索,协助这位婶子找到幼子,本官可为你们争取轻判。”
可那三个拐子还是一脸为难:“这……这我们是真不知道。”
就连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拐子,此时也轻轻摇了摇头:“略卖人之间也并非全都认得,我们真是头一回到曲县来……想不到一来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