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两,搭着前院和后院的菜地一起卖。”刘思明看出余二娘这是心动了,立马劝道:“那宅子虽然大,但也旧了,又靠近凶山,还是处凶宅,不吉利啊。”
余二娘心里好笑,想道:“什么凶宅不凶宅的,若那地方真藏着邪祟,那真是上天送我的大礼了!”
她正犹豫该如何开这个口时,小四在边上插话道:“娘亲,我看黄爷爷的房子挺好的,上回我和小五躲雨,进去过一次,地方宽敞、房间也多。就是这六十两是不是有些贵了……我们有这么多银子吗?”
余二娘心里一喜,想着这孩子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候还真顶用。
她顺着孩子的话说道:“人家有那么一份家业,自然卖得起那个价。”
边上刘思明一下听懵了,他是真没想到啊,这一家人最后竟会看上那栋有名的凶宅。
他是个有良心的人,不免要把丑话说在前头:“那房子可是多年没住过人了,恐怕得好好修整一番,里头什么都是空的,光是打家具、置东西,又是一笔花费。”
余二娘抬头看了看自家屋顶,又看了看湿漉漉的地面,终于下定决心:“六十两就六十两吧!小五,去拿银子!”
刘思明一脸惊讶,“你们还真想买下那栋宅子啊?”
余二娘叹了口气,说道:“刘叔,你看看我家这草房子,我还有的选吗?”
“这……”刘思明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三圈,看到眼前这到处破败的屋子,想着他们一家确实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才会选择那处宅子,最后也只是大感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这里也确实不是个住人的地儿。”
顿了一顿,他说道:“你若真的拿定了主意,今天就可以先带孩子们搬进去。黄家人已经把卖宅子的事全权托付给了我,你现在随我下山,咱们写下契书,盖上手印,明日再到镇上过一道公文,这房子就算正式是你们的了。”
余二娘心中一阵大喜,转头对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快收拾东西,今晚我们就搬家。”又对小五说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取银子啊!”
小五应了一声,径直奔回了自己屋里。
傍晚又是一阵暴雨。
从刘思明家回来后,余二娘带着孩子们直接搬进了那栋凶宅。
推开大门一看,里头到处都是蛛网积灰,四下的窗子和门没一扇能关严实,不过好在顶上的瓦片都没坏,屋里倒还干爽。
“这下好了,咱们总算有了个避雨的地方。”余二娘望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太晚了,大家就在堂间打地铺,凑合着先过一夜吧。”
“娘,还有些农具、厨具没搬下来,我和小五再跑一趟。”此时小四说道。
余二娘望了眼天色,劝道:“明天再说吧。”
可小四却不肯,只道:“东西虽不值钱,可万一被人偷了去,也怪可惜的。”
余二娘心里好笑,想着这孩子还真是抠门,就那点破玩意儿,有谁会惦记啊?
可是她还来不及出声劝阻,两个儿子已经跑得没影了。
搬家后的第一件事,余二娘将十株血葵草移栽到了后院的菜园子里。
小六则带着弟弟妹妹们把厨屋收拾了出来,小四小五回来后,把院里的水缸洗了,又从井里提了两桶清水回来,帮着妹妹一起做了顿晚饭。
这一夜忙忙碌碌,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以后,一家人才终于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梦里余二娘好像听到了轰轰隆隆的一串雷声,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小五在磨牙,于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翌日醒来,她才发现,原来昨夜把她吓醒的那一串动静,既不是雷声,也不是小五的磨牙声,而是发生“山崩”了!
一小半山体滑了下来,那三间茅草房被泥沙和树木彻底掩埋,连一根多余的木头都没露出来。
不敢想,要不是他们昨天就搬了家,今天这家里还有没有一个活口。
看到山坡上的光景,余二娘一时目瞪口呆,几个孩子也是面面相觑,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余二娘再次望向几个孩子的眉心处时,那始终萦绕在他们额心的黑雾,终于变淡了些。
“天老爷!”小五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还好我们搬家了,不然今天就都是孤魂野鬼了!”
余二娘被这孩子逗得轻声一笑。
小四则说道:“幸好没留下东西。”
余二娘说道:“都去洗把脸,今天还有的忙呢。”
他们家搬家,只通知了大山和大山娘,村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一大早见山崩了,三间茅草房全部被埋,不少村民们担心他们出事,都自发地拿着铁锹和锄头来帮忙刨人。
直到小四及时出现,大家这才知道他们已连夜搬到了山脚下的黄家旧宅。
大家都为他们感到庆幸,还有不少邻居送来家里种的青菜与粟米,几位婶子还帮着余二娘把前院后院的菜园子翻了一遍。
余二娘心里记挂着大家的好,忙叫小五去村里养了鸡鸭的人家收些蛋回来,给每个来帮忙的人都煮了一碗红糖鸡蛋,一早上就这么闹闹哄哄地度过去了。
杏花村民风淳朴,村里谁家有事,都是互相帮忙,但其中也不乏有那等见不得人好的恶人。
余二娘前脚刚把来帮忙的人送走,正想领着孩子们去挑选房间,后脚就听见有人拍响了柴门,抬头一看,正是力文与秦氏来了。
余二娘一见到这俩人,心里就一阵堵闷,心想大好的日子本来高高兴兴的,偏要遇上这么两个扫兴的,真是晦气。
碍于大家还是亲戚,她也还是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大哥大嫂来了?”
力文走进来后,将这宅子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了好几遍,接着才说道:“早上听说老宅被埋了,我头一个上的山,没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一家是出什么事了,我和你嫂子还伤心了好久。你说说你们,既然要搬家,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也能帮忙扛点东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