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梅树上只剩下一些未凋的残朵,实在不值一看。
鲁剩和春儿在梅花树下站了一会儿,又朝着池塘走去。
池塘边有个假山,假山上长着一些蕨草,倒是生得郁郁葱葱。
鲁剩环顾四周,微微一笑:“这就是官家的花园?花样真多。”
“我倒觉得这园子里的花,还没有我们家里的好看呢!”春儿说完,想起鲁剩至今还没有去过力家,不禁好奇地一问:“鲁姐姐,什么时候来杏花村一趟?婶子种了好些花,再过一段时间,柿子和枇杷就都熟了。”
鲁剩听得一头雾水:“这个季节还有柿子和枇杷?”
春儿正要回答,却听大郎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有的,你若想吃,等到果子熟了,我让小五给你送些来。”
他猛地发话,倒把春儿和鲁剩吓了一跳,鲁剩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春儿则静悄悄走开了。
大郎抓住机会,一步凑到鲁剩跟前,问道:“你怎么不理我?”
鲁剩脸颊一热,低声说道:“这是在别家做客呢,收敛点。”
大郎眉头一皱:“我与你说说话而已。”
鲁剩回过头一看,见三妹和春儿正偷偷朝他们这边打量,气得她狠狠一跺脚,抬脚就要离开,却被大郎一把扯住袖子:“别走呀!难道你就不想我?……难得来一趟,与我多说说话嘛。”
鲁剩气得直瞪眼:“亏你还是读书人呢,没想到脸皮这么厚!”
大郎无奈地一笑:“我脸皮都这么厚了,你还是不理我。我要是脸皮再薄些,只怕连话都说不上了。”
鲁剩又瞪了他一眼,总算缓下性子,“不是要说话吗?说吧,我听着呢!”
大郎的脸微微凑近了些,“你今天真好看。”
鲁剩抿了抿嘴,轻声道:“袄子和发饰都是婶子给的。”
大郎点了点头,心想:“还是阿娘周到。”
顿了一会儿,又问:“那鸡豪笔是从哪儿得来的?”
鲁剩道:“买的。”
“很好写,多谢。”
“你昨日不是说过了吗?”
“可是你昨日没理我啊,我怕你没听到。”
鲁剩一笑,“听到了。”
“听到了为什么不理我?”大郎问。
鲁剩没答他。
大郎看到她还是满手的冻疮裂痕,心疼地问:“你的冻疮怎么还没好?阿娘给你的草药没用?还是用完了?”
鲁剩摇了摇头,“我没用。我日日都要劳作,就算治好了,也还是会复发,何必呢?……你呢?你在书院里冷不冷?”
大郎微笑着答道:“我不冷,阿娘给我们送来的袄子和被子都是蚕丝的,还给我们打了护膝和帽子。”
“哦。”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
过了一会儿,大郎又问:“方才见你们在那儿瞧梅花树,你想看梅花吗?”
鲁剩一叹:“这个时节,梅花早都开过了。”
大郎笑了笑,“你等着。”随后走到那株梅花树下,折了一枝带着花苞的枝条,走到了余二娘跟前。
鲁剩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只是静静等着。
只见余二娘拿到那枝梅花后,弯了弯嘴角,不过眨眼之间,那花枝上便开满了绚烂的梅花。
鲁剩一阵惊叹。
大郎举着花枝跑了回来,笑盈盈地递给了她,“来,拿着。”
鲁剩接过,细细闻了闻,简直香气扑鼻,这才相信了春儿方才说的那些话,“你阿娘可真有本事!”
大郎欣慰道:“你终于笑了!……下次不要躲我了,毕竟我们能相处的时间可不多。”
“……嗯。”鲁剩悠悠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请,把他们领到了某处偏院。
大家步入院中,见李夫人站在暖阁的门帘边亲自相迎。
暖阁里烧着炭火,熏着香,墙上挂的都是名人字画,摆设也都是珊瑚、宝石等珍贵物件,显得十分富贵。
余二娘进门后,李夫人将她引到榻上,亲自为她倒了杯茶。
其他的小辈们则围坐在炭盆旁,有下人递来茶水、干果和蜜饯。
李夫人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余二娘也不爱说话,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小辈们热闹。
过了一会儿,李夫人忽然开口问:“我听小四说,这些孩子都是……”
余二娘会意地点点头:“是,都是我夫君抱回来的。”
李夫人一脸诧异:“你们自己就没生一个?”
余二娘一笑:“我年轻时身体不好。”
李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扭头又看向那几个孩子,默默说道:“这些孩子虽不是你亲生的,却个个孝顺听话……有时亲生的,反倒是天生的冤家,就像是来讨债一样……”说完,还长长地叹了口气。
余二娘看向李夫人的眉心,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
她想起徐大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年纪应该与小四相仿,暗忖道:“听李夫人的意思,莫非那位徐姑娘是个性情顽劣的?”
正想着,门帘被人揭开,一位嬷嬷走了进来,主动禀道:“夫人,灵鹫镇刘指挥使家的黄夫人和刘公子来了,就在前厅,大人让你过去一趟。”
李夫人先是一惊,然后站起身来,对余二娘说道:“失陪了,我去去就回!”
余二娘笑着点了点头。
进来的那位嬷嬷为李夫人穿好斗篷,又递上手炉,很快,两人走了出去。
刚走没多远,就听李夫人轻声问了句:“她怎么来了?……是老爷请的?”
那嬷嬷答道:“老奴也不清楚。”
李夫人叹了口气,长长的,带着一丝无奈。
她一去便许久不回,只留力家人和两个丫鬟等在暖阁里。
过了一会儿,小六和小十说要去茅房,便由其中一个丫鬟领着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帘被掀开,余二娘本以为是两个孩子回来了,结果一抬头,只见走进来一个气质清冷、模样秀丽的姑娘。
余二娘猜测,这位应该就是徐姑娘了,只是看她的模样,并不像是蛮横顽劣之辈。
此时守在屏风旁的丫鬟主动唤了一声:“姑娘。”
徐姑娘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在小四身上,小四已然站起,迎着她探究的目光主动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然后他把脸转向余二娘,“这是我阿娘。”
徐姑娘跟随他的目光也看向了余二娘,却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余二娘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