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走就走,大家都感到有些意外,便一起目送她离去。
余二娘叹了口气。
大郎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发堵,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没来由的感到有些失落,便伸手轻轻敲了敲胸口。
小四一直在旁边看着,出于关心问了一句:“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撞着你了?”
大郎摇头:“没有。”转身问余二娘:“这位姑娘是店里的常客吗?为何要来送年礼?”
余二娘还没来得及答话,小五抢先说道:“先前镇子上来了一批拐子,这姑娘也被掳了。后来是阿娘发现了那些拐子的踪迹,算是救了她一命。平时也常来送猪油,一来二往,也算是熟人了。”
大郎又问:“她说她是屠宰场的……难道她是屠夫?”
小五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钦佩:“是啊,听说她是被一个屠夫收养长大的。十岁时,她养父得了重病,她就接过杀猪刀,承接了这营生。”
三妹叹道:“还真是个孝顺又重情义的好姑娘。”
小五却是一阵摇头,不认可地说道:“她那样的算什么姑娘啊?嗓门比男人都大,十句话里有八句是脏的!”
余二娘抬头狠狠瞪了小五一眼:“我是不是说过不许在姑娘背后议论人家?”
余二娘本来极少发火,这一嗓子把几个孩子都震慑住了,四下一静。
小五自知理亏,顿时蔫了,缩起脑袋,两颊一阵泛红。
“我倒觉得这样的姑娘挺难得。”半晌,小四说道:“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这是多少男儿都做不到的事!”
大郎在旁边点头附和:“可不是嘛!”
三妹看到弟弟被训,又心疼又好笑,主动缓颊道:“这鲁姑娘有心了,还给我们送了年礼来。阿娘,明天我们要回礼吗?”
余二娘点头道:“明天抓一只母鸡给她送过去,再给她捎些治冻疮的药。”
“听说她家只剩她一个了,要不明天吃团年饭也把她叫上吧?”
余二娘摇头:“她不会来的……不过你们可以问问。”
小五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此时默默插了句话:“我看送什么都不如送她一双鞋来得实在。”
余二娘又朝他瞪去一眼:“送鞋?你知道人家的脚多长吗?”
春儿见势头不妙,赶忙把小五拉到一旁,说道:“祖宗,你就少说两句吧!你这张嘴啊,真是能文能武!”
小五眨了眨眼睛:“能文也就罢了,能武?”
春儿捂嘴一笑,“你多会耍嘴皮子啊!”
小五气得眼睛一瞪。
春儿赶忙安抚道:“别气了,天都黑了,收店吧!”
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三兄弟把驴车让给了余二娘、三妹、春儿和小翠。
他们三个走着回去,一路边走边说,两个大的说起在书院里的见闻,小五说的则是家中的一些变化。
“阿娘卖灵植挣了不少钱,我们在镇上置了一处宅子,可惜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大郎一脸惊喜,“倒是没听阿娘说起。”
小五一笑,“估计是忘了。她对那处宅子本来也不上心,就去看过一回,一应修整屋舍、添置家具的大小事都是我来操办的。”
小四抿了一下嘴,心道:“就阿娘那大手大脚的性子,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事。”
大郎又问:“宅子大吗?”
小五沉吟道:“没有村里的大。”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蓦然一笑,“家里变化挺大的,待会儿你们可别吓一跳!”
小四和大郎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好奇。
彼时雪粒已停,但寒风依旧。
三人正走着,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车轮声。
抬头一看,一盏昏黄的灯光正在缓缓靠近,原来是余二娘驾车来接他们了。
等大郎和小四回到家中,发现家里果然变化很大。
明明别家的院子都是一片萧索的景象,唯独他家院子里草木葱郁,生机勃勃。
走进正堂,火塘里燃着火,烧得屋子暖烘烘的。
十一个人坐在大圆桌前,挤挤挨挨的,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常。
余二娘看着这一幕,心中是说不出的满足。
吃饭时,小五和三妹商量起明天的生意,打算拉着大郎和小四一起帮忙。
余二娘一听皱了皱眉,劝道:“明日就是三十了,大过年的,歇一天吧!”
小五却皱眉道:“那怎么行?几位夫人已同我约好了,明日要来取鲜花的。”
三妹接话道:“铺子里还剩些春联、福字,也就明日能卖最后一茬了。”
余二娘一时无言。
小五忽然将脸转向王慈,说道:“春节过后便是元宵,卖灯笼的定然不少。我们不如也做些灯笼来卖?”
王慈一笑:“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处了。我已经画好几张草图,稍后给你看看。”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余二娘也插不上话,只得任他们去了。
到次日,驴车分了两拨,才将人全部拉走。
余二娘原本想着至少还有小六能帮自己准备年夜饭,结果就连这丫头也被她五哥给哄走了。
余二娘望着空落落的院子,无奈地笑了两声。还好王慈还在身边,主动凑上前来:“阿娘,今日我给你打下手,尽管吩咐。”
大的几个孩子出发前带了一只母鸡和一袋降真草。
早晨忙活了一阵,到了中午,客人才渐渐少了。
小五想起还没给鲁剩把东西送去,转头看着三妹和春儿:“你们俩辛苦一趟,把母鸡给鲁剩送去。”
三妹正要答应,却听到大郎的声音响起:“外头天寒地冻的,地又滑,我去吧。”
小五想了想,屠宰场那种地方的确不适合女孩子去,就点了点头。
“她家住哪?”大郎将那鸡放进背篓里,提起了灵草。
“屠宰场。走完这条长街向——”
大郎打断道:“路我认得。”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来到屠宰场,却见大门紧闭着,还挂上了锁。
一问才知道,今日屠夫们没上工,要到初三才会开门。
大郎又向邻居询问了鲁剩的居所,那人顺手一指:“走出这道街,往右就是水车巷,第三户人家就是鲁家了。”
大郎道了声谢。
走到鲁家门口,听到里头传出一阵锅铲翻动的声音,一阵浓烈的肉香四散开来。
他抬手拍门。
“谁啊?……等等啊,老娘锅里炒着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