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这么快?”云朔疾步迎上前,紧紧握住菡濯的手:“路上可还顺利?”
菡濯“嘶”地抽了一口凉气,云朔这才察觉不对,连忙松开手,翻开他的手掌——掌心赫然起了好几处水泡,有些已经磨破发红。
云朔凑近吹了吹,语气中充满了心疼:“这是……骑马赶路磨的吧?”
“不碍事,过几日就好了。”菡濯满是自豪地将一个厚重的包裹递到云朔面前:“这里面有邢家新置产业的记录,还有我找人做的初步估价。”
“那邢埙的老家,如今都快改叫‘邢家坞’了。”菡濯顾不上喝口水、喘会儿气,便径直说道:“我扮作南边来的茶商,借口要在当地开设分号、购置产业,与牙行的人周旋数日。那些牙人为了做成生意,自是知无不言。”
“你看,光是过去这一个月,邢家通过各种名目,在老家吃进了不下十处顶级产业。城东百顷水田、西山五进别院、三处城中旺铺、两座城外庄园……所有这些,都是在上个月完成交割的。”
他目光沉沉:“北伐的军饷尚未抵达前线,倒先填饱了他邢家的私囊。”
云朔凝神细看,脸色越发阴沉。这些产业的价值,远远超出一个侍郎的俸禄所能及。
菡濯看着他紧抿的唇,继续道:“我亲眼去他家院子外围看过,守卫森严,仆从如云,气派得吓人。当地百姓敢怒不敢言,只私下说,邢家如今是‘土皇帝’,强买强占都是常事,有户人家不肯卖祖田,不过几日,那家的儿子便因偷盗之名被下了狱,田产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归了邢家。”
云朔一件件翻看着契证,忽然停下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有了这些证据,不愁弹劾不了邢埙。”他抬起头:“你想要什么奖励?”
菡濯思忖了片刻,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虎牙:“算了吧。能帮上你就好。”
“这份情,我记下了。”云朔郑重地收起那些沉甸甸的纸张:“我这就去找苓男姐。”
夜深人静,云朔叩响了祝苓男的家门。披着外衣的祝苓男无奈摇头,还是让他进了门——这般“出格”的行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在云朔送她的那盏书灯下,祝苓男仔细翻阅着邢埙购置产业的清单,以及云朔梳理出的北伐粮草账目上的漏洞。灯火映照着她紧蹙的秀眉,脸色渐渐凝重如冰。
云朔满怀期待地等候着。良久,她却将文书轻轻放回桌上,抬眼看着云朔,缓缓摇头。
“这些证据,很扎实。”她语气平静,却给云朔浇了一瓢冷水,“但还不够扳倒邢埙。”
云朔蹙起眉头,疑惑道:“为什么?难道这个数目,还不够治邢埙的死罪吗?”
“够!”祝苓男干脆道:“这样庞大的贪墨数目,那邢埙死个十次、百次都不够。可是,陛下现在离不开他。”祝苓男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宫中有流言传出,邢埙如今时常带着陛下去宫外‘猎奇’。陛下视他为知己,是这深宫里唯一能让他开怀的人。”
她望着沉沉的夜色:“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他贪墨?但比起那点银钱,陛下更需要他这个‘玩伴’。你现在去揭发,陛下只会觉得你扫兴,是在破坏他难得的乐趣。”
“眼下弹劾他,不仅动不了邢埙分毫,反而会打草惊蛇,将你自己至于万分危险的境地。”
云朔猛地弹起,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继续蛀空国库,颠倒是非?”
“冷静,冷静。”祝苓男用力将他按回椅子上:“我倒是觉得,不妨另辟蹊径。邢烩之在太后垂帘期间权势滔天,太后还政后,其党羽备受打压,为何独独他的孙子邢埙,能成为陛下眼前的红人?仔细想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云朔沉吟片刻,眼神逐渐清明起来:“难道说……”
“陛下最忌惮的,就是太后余党。”祝苓男一针见血:“陛下非太后亲生,太后还政后,他最嫌恶的就是朝中还有人与太后往来过密。只要让陛下相信,邢埙是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耳目……”
云朔立刻会意:“那都不用我们动手,陛下自会清理门户。”
“正是。”祝苓男点头。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短时间内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对了,”云朔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猛地抬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我费尽周折,才见到了那位姚狱卒,更取得了他的信任。他告诉我,当年在诏狱当差时,曾偷听到邢烩之与太后心腹密谈——太后严令他立刻将一本账簿烧毁。据姚狱卒判断,那本账簿干系重大,极可能与令帅的案子有直接关联。”
祝苓男眸光一闪:“我猜,他定然没烧。”
“不错。”云朔点头:“姚狱卒说,他亲眼见到邢烩之那个老乌龟将账簿送出了诏狱。邢烩之老谋深算,定是留下了这保命的底牌。如今那本账簿,八成就在邢埙手中!”
“太好了!”祝苓男面露欣喜之色,仿佛于暗夜中窥见了破晓的曙光:“这本账簿,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不管里面里记的是什么,我们只须让陛下觉得,这本账簿是太后让邢埙保管的机密,陛下必定会起疑心。他想要得到这本账簿,最好和最快的方法……”
“就是抄家!”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