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微微喘息着,脸上浮现出一丝恳切:“实不相瞒,此处乃在下静养之地,不便被外人知晓……”
“柳兄尽管放心,”端珵正色拱手道:在下必定守口如瓶。”
“如此……便感激不尽了。” 柳正抚了抚小兽的脑袋:“金狸,送公子出去。” 眼看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端珵一揖后便纵身上马,跟随着小兽离去。
……
“找到了吗?”润青快步迎上前。
“嗯。”端珵拍了拍腰间。
“怎么去了这许久?你迷路了?”
端珵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差点被一只小狐狸精拐跑了。”
“九皇叔,什么是狐狸精啊?”瑄儿双手捧着脸问道。
润青憋着笑看向端珵:“是啊,九皇叔,给英王殿下解释解释?”
端珵轻咳一声:“这个嘛……狐狸精就是……”
“就是擅长用美色迷惑人的。”润青往端珵手里塞了条烤好的兔腿,帮他解围:“专门诱拐男子。”
端珵咬了口焦香的兔肉:“那徐太医小哥哥可得看紧我,免得我又被拐跑了。”
瑄儿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拍手道:我知道了!太医小哥哥就是九皇叔的狐狸精!”
“噗——”端珵差点噎到。
润青红了脸,垂下眼睫辩驳道:“殿下,狐狸精是害人的,可不会给人开药方治病。”
瑄儿眨了眨眼:“那就是太医小哥哥比狐狸精还要厉害——既会开药方,又能让九皇叔晕头转向。”
润青:“……”
端珵:“……”
瑄儿歪着头道:“九皇叔,我说得对不对?不然你怎么老是偷看太医小哥哥?”
端珵举着兔腿作势要打:“臭小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再胡说小心我收拾你昂。”
润青摸了摸鼻子:“那个……松鸡应该已经焖得差不多了。”
正在嘻嘻哈哈的端珵和瑄儿齐刷刷凑了过来。炭火早已熄灭,只剩些许余温。端珵用树枝拨开灰烬,露出那个烤得硬邦邦的泥团。
瑄儿好奇地用指尖戳了戳:“这个泥巴球真的能吃吗?”
“当然能,”端珵用石块轻敲泥壳:“待会你别抢着吃就行。”
咔嚓一声脆响,泥壳裂开一道缝,一股裹挟着蒲叶清香的热气顿时溢了出来。
瑄儿鼻子抽动:“好香!”
端珵撕下鸡腿,细细吹了几下递给瑄儿,“慢点吃,小心烫。”
又撕下另外一只递给润青。
“你先吃。”润青推拒道。
“没事,还有鸡翅膀。”
瑄儿吃得油光光的小嘴吧嗒作响:“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吃!”突然眼珠一转:“要是哪天九皇叔被太医小哥哥拐跑了,我是不是再也吃不到……”
“吃你的鸡腿!”端珵和润青异口同声地打断。三人顿时闹作一团。
日头西斜时,端珵望了望天色:“该回去了。”
瑄儿立刻蔫了下来:“不能再玩一会儿吗?”
你父皇准你出宫已是格外开恩。端珵揉了揉他的头发,“若回去的晚了,下次再想出来就难了。”
瑄儿顿时耷拉下脑袋。
端珵见他这副模样,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样吧,我回去向你父皇请旨,若是你功课完成得好,每月许你出宫一次,好不好?”
瑄儿眼睛一亮,急忙伸出小指:当真?拉钩!
端珵失笑,却也郑重地与他勾指为约。
“那还等什么?”瑄儿转身就往马车跑:“快回宫!我要赶紧背书!”
端珵与润青相视一笑,摇头跟上。
回程的马车上,玩累的瑄儿靠在润青怀里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攥着端珵给他做的弹弓。这孩子白天在猎场跑得欢脱,此刻却像只找到安稳枝头的倦鸟。润青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皇子,用指尖轻轻拂去他额前的碎发。
“瑄儿很幸运,有你这个皇叔。”润青轻声说着,侧头看向端珵,发现他正透过车帷的缝隙,凝望着窗面渐暗的天色,眉宇间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怅然。
“在想什么?”
“刚刚飘进来一种带着枯叶味的泥土香,这气味熟悉的紧,倒教我想起小时候头一回跟着皇爷爷和诸位兄长行围,恰好也是这般霜林尽染,落叶满径的光景。”他有些孩子气地笑了笑:“那时候,二哥总会偷偷放慢马速,等我这个跟不上队伍的拖油瓶。”
他看着瑄儿手上的弹弓:“我那时很没用,连最轻的弓都拉不开,每次围猎都躲在最后。他们都笑话我不像北郸人,父亲看不下去,早早把我送去军营历练。再回来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抱歉,我又说些你不爱听的了。”端珵注意到润青瞬间绷紧的指节。
“无妨。”润青的目光涣散开来,怔怔地望向马车碾过的城门投下的阴影。两人之间蓦地升起一道透明的屏障, 那些本以为消散的隔阂,竟随着市井的喧嚣,一寸寸爬回原处,在两人的一时沉默中凝结成霜。
“对了,”端珵想起今日遇见的那个神秘古怪的少年:“你们太医院近来有开出过治哮症的方子吗?”
“我没有开过,不过,可以帮你问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端珵没有立即回答。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连日来案牍劳形的倦意终于在此刻涌了上来。他的眼皮渐渐沉重,声音也低了下去:“没什么,就是……”
瑄儿在梦中呓语了几句,润青忙拍了拍他的背,忽然感到肩头一沉——端珵竟也睡着了,头抵着他的颈窝,温热的气息拂过锁骨,呼吸均匀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