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的午后,阳光薄淡。云朔按着打探来的地址,找到了城东那条清净的巷弄。
眼前的小院白墙灰瓦,墙角老梅孤峭,幽香暗渡。与他想象中女子的香闺不同,此处更似隐士居所,清冷得不带半分烟火气。
他之所以能摸到这儿,是从御史台那个叫她“老祝”的老吏那儿套来的话。那日他假托有份旧档急等着祝大人签批,状若无意地问起祝女官可在衙中。老吏一听就摆手:“找她啊?她今日不当值,准是回她城东榆钱巷的宅子了,她性子喜静,一人独居……”
云朔立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把待会儿见到祝苓男要说的话在心里又重温了一遍,便屈指叩响了门环。
等待的片刻竟有些漫长。就在他以为扑空之时,门扉“吱呀”一声轻启。祝苓男一身素色棉袍,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绾起,与平日衙门里那个一丝不苟、言辞锐利的女官判若两人。见到云朔,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苓男姐,冬节安康。”
“岑侍郎?”祝苓男的目光扫过云朔手中的包裹:“今日休沐,又是冬至,怎么没去宴饮,反倒到我这儿来了?”
云朔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语速略快:“上回你让我去御街走走。我去了之后,看见这个,不知怎得觉得特别适合你,就买来了。”
祝苓男没有马上接,只轻轻倚向门框,眼里带着几分打量和淡淡的笑意:“岑侍郎倒是有心了。我住这么偏的地方都找得到?”
接下来的话带着些许调侃,却也藏着试探:“只是,这般不声不响地堵在未出阁女官的家门前送礼……侍郎大人难道不知人言可畏?就不怕明日御史台的闲话传得满天飞?”
云朔还真的听话地扭头瞅了瞅。巷弄空寂,唯有寒风掠过梅枝的细微声响。
他收回目光,看向苓男,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坦荡的固执:“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别的心思,自然不怕。你看,你这儿这么僻静,左右都没人家。虽是冬至日这个时辰,却是连半个路过的人都无。别担心。”
他语气放软了些,但很认真,“万一真有啥闲言碎语,全都冲我来,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这番言论着实大胆,哪像是一个本该谨守礼法的官员能说出来的?祝苓男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那副理直气壮、毫不在乎规矩的模样,倒把她心头那丝被打扰的不快给全然冲散了。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想起了自己儿时随爹娘去乡下看到的野生向日葵:晒足了太阳,带着一股粗糙又明亮的野性,和一股不管不顾的蓬勃生气。
“呵……岑侍郎,你真是……”她摇了摇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份因他唐突而生的戒备,竟奇异地消散了不少。她侧身让开了通道:“罢了,进来吧。站在门口,反倒真成了给人看的景了。”
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寒舍简陋,岑侍郎若不嫌弃,请厅内用茶。”
云朔随苓男步入花厅。厅内陈设极为简单,他一眼便瞥见一旁条案上摆着一个尚未开封的冬至果盘,里面的水果看起来还很新鲜。
“咦?苓男姐方才有客?”
“刚送走一位闺中密友。幸好你来得晚,若叫她撞见,怕是要笑我‘千年铁树终开花’了!”
话音未落,她自己也品出这话仿佛在暗指什么,下意识抿了抿唇,一抹薄红迅速爬上了耳尖。
云朔倒没察觉她的窘态。他眼下满心想着的都只有那本卷宗,因此只是顺着她的话自然地接口道:“那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他解开包裹软缎,取出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