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瑞王殿下,据下官查验,疫病始于城南流民聚集的草市,先是四五人高热不退,皮肤现青斑,三日内呕血而亡,如今已蔓延至相邻的七个里坊。”他呈上一册簿子:“这是近日病亡名录与分布图,请殿下过目。”
端珵接过簿子,指尖掠过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红点,那些标记如同溅开的血渍,向北边蔓延开来。他加重了语气诘问道:“既知道疫病由城南而起,为何不及早封禁,反纵其滋长?”
陈知府吓得膝盖一软,谢恒却向前半步,沉稳作答:“回殿下,城南早已闭坊绝市,但奈何此疫阴毒,染病后三五日方显症候,待官府封锢之时,染疫者早已星布各坊。且城南毗邻漕运码头,每日有数千苦力往来谋生。若全然禁遏,恐生民变。故准许无病者持验牌出入,难免疏漏。”
端珵微微颔首,谢恒略一停顿,继续道:“为防止疫病散播到邻近州县乃至京城,下官昨夜已命人封锁各码头,暂停璃州漕运,且用石灰画界,将染疫街巷与洁净区隔断,设差役日夜把守。白日许一人出入采买,入夜则严禁通行。”
“此外,召集全城大夫二十八人,于三处临时医棚轮值诊治。府库的各类避瘟药材尚可支撑半月,唯缺一味主药,下官今晨已派人快马赴邻近州县采买。至于病患,眼下仍安置于各自家中,下官已令各家以布帘隔出净秽两区,病者居内,亲属送药食于门外,以避染传。”
他又欠身道:“今岁大旱,蝗灾肆虐。坊间多传此疫乃‘上天降罚,蝗传瘟毒’所致,陈大人设坛禳灾,也是为了安抚民心。”
端珵点头,转向一旁的润青:“徐太医可有什么要问?”
润青执礼:“下官太医院徐润青,奉旨协理璃州防疫要务。敢问谢大人,病患有何症状?”
“回徐大人的话,”谢恒恭敬答道:“患疫者初时多猝发高热,继而口渴烦闷,双目赤红。及至重症,周身浮现淡青斑纹,尤以手足为甚。”
“不知大人可曾留意,此疫发热时可伴头额剧痛?病者舌苔可现紫斑?神智可清明?”
谢恒目光一凝:“徐大人一语中的。患者多诉头痛如斧劈,舌面紫黯有瘀点,兼有神昏谵语之症。”
“此乃邪毒入营血之兆。”润青闻言,眉头深锁。他急声追问:眼下用的什么方剂?”
谢恒呈上药方:“参照《金匮枢方》中的清瘟败毒饮加减而成。只是……”
“只是缺一味主药。”润青接话,面庞浮现忧色:“此症需兕角粉透解热毒,然兕出没于深山密林,极难捕获,兕角价比黄金……方才所言匮乏之药,可是此物?”
谢恒眼中精光一闪:“徐太医明鉴,正是此药!”
“此物怕是方圆百里难觅。”润青沉吟道:“太医院虽有些库存,然数目有限,且奏请调运均需时日。为今之计,或可退而求其次,用些性味相近的易采之材替代,纵使药效稍逊,却可解燃眉之急。不过需先择轻症者试药,观其成效。”
“那便有劳徐大人了!”谢恒深深一揖:“若能得一良方,则徐太医于璃州百姓,宛如再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