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御花园内花朵灿若明星,奇石星罗棋布,一泓碧水在晨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仿佛洒满了碎金, 几只黑天鹅在其中悠然划出水痕。
花园深处的颐心斋内,端珵执扇立于玿宗身侧:“皇兄今日气色比前些时日好多了,想是龙体大安了。”
玿宗抚须而笑:“徐医士的安神之术确有奇效。贤妃也跟着学了一招半式,最近时常来看朕。”
端珵握着折扇的手微微收紧,嘴角却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贤妃娘娘当真体恤圣躬。”
一名内宦走到玿宗身边,耳语了几句,玿宗微微颔首,转而对端珵笑道:“丞珲回京了。”
端珵闻言一怔,随即眼中迸出喜色:“二哥回来了?”
丞珲是太祖庶长子荀治衡的次子,太宗时期被外放出京。端珵与他感情笃深,虽然多年未见面,但始终书信不绝。这次回京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提前告诉他,端珵心中不免掠过一丝诧异。
玿宗不动声色地瞥了端珵一眼,随即展颜笑道:“朝中的股肱重臣们年事愈高,五皇叔也一直抱恙,朕常感独木难支,需要一干兄弟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丞珲少时虽有些意气用事,但这些年在外历练,心性亦收敛克制了不少。朕素知他文武兼备,故而急召他回京任职。”
颐心斋外那株龙爪槐的枝桠间,野藤如虬龙盘绕。花匠战战兢兢请示过几回,玿宗却说这般野趣难得。如今看来,那攀爬的藤蔓竟然有些咄咄逼人反客为主的架势,将槐树绞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朕打算让老二接任尚书左丞。玿宗放下茶盏,语气轻松,老尚书请辞好几次了,朕就准了。正好让丞珲补这个缺。他笑着看向端珵:“明儿晚上就在这儿吃饭,给老二接风。嘉荣、庆荣他们也都来,就当是家宴。”
嘉荣和庆荣是玿宗的异母弟弟。
玿宗又像临时起意般说道:“对了,不妨让徐医士也来叙话。朕还有些医理要请教他。”
端珵面上不露分毫,恭敬地欠身应道:“臣弟遵命。” 宽大的袖袍下,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
端珵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润青耳畔,声音压得极低:“我二哥回来了。”
润青睡意正浓,含糊地应了声:“你二哥……是谁?”
端珵闻言,眉头一挑,故作凶态:“你竟连我二哥都不知道?”
润青被他这一激,睡意顿消,睁圆了眼瞪回去:“凶什么凶?我又没见过他,怎会认得?”
端珵见他炸毛,忍不住笑出声:“二哥小时候最护着我,替我挨了不少打。这些年他在外任职,许久未见了。”
“哦。”润青应了声,仍有些莫名,“那又如何?”
“明日皇兄设家宴,给二哥接风,特意点了你作陪。”
润青侧眸瞥他,狐疑道:既是家宴,为何要我一个外人去?顿了顿,又皱眉推他,“还有,你怎么又睡我榻上?脸皮真是越发厚了。”
端珵不答,只是定定看着他,眼底蕴着试探:“若皇兄有意留你在宫中……你可愿意?”
润青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留我在宫中……做什么?”
端珵盯着了他看了片刻,觉得润青懵懂的模样煞是可爱,不由得低笑出声:“自然是做御医,日日侍奉龙体。难不成……”他故意压低声音戏谑道:“是要你入后宫?”
润青耳尖顿时染上绯色,但很快意识到对方并非全然玩笑,便语气认真道:“我不愿入太医院,宫墙之外,有太多贫苦百姓需要大夫。若入宫为御医,便再难为百姓诊治了。”
“可皇命难违,他若是硬要留你呢?况且……”端珵放缓语气: “御医俸禄丰厚,不正合你攒钱给先生开药铺的心意?”
润青有点着急了,他蹙起眉头,略抬高了些声音:“先生教导我行医济世,不为富贵。先生授我岐黄之术,可不是为了治那些……”
他看了一眼端珵,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端珵倒也不介意,他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你且先想好推托之词。说来这事怪我,原不该在皇兄面前举荐你的。”他略一沉吟:“明日申时,我去医馆接你入宫。”
“嗯。”润青淡淡应了一声。
端珵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仰望着满天繁星:“差点忘记了,今夜钦天监该我轮值。转身时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想不想随我去观星台,看看钦天监的浑天仪?”
润青顿时来了精神,方才的冷淡一扫而空:“现在就去吗?我早就想见识钦天监的观星之术了!” 说着已急不可待地抓起了外袍。
端珵失笑:“这么着急?那就走吧。”刚跨出厢房,他突然回头,神秘兮兮地凑近润青:“告诉你个秘密,这座观星台的浑天仪,每隔一旬,就会……”见润青紧张地攥紧衣角,他坏笑着说完:就会积灰!所以得勤加擦拭。”
“作死啊你!”润青抬手狠狠捶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