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走了……都被冲走了!!”
令狐冲的哭声在这死寂、恶臭、黑暗的地下甬道中回荡。
那不是“侠客”的哭声,而是一个男人在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一切后,发自灵魂深处的哀嚎。
他眼睁睁看着盈盈为了救向问天而被卷走。他扑了过去,却抓空了。
他这个自诩剑术高明的华山大弟子,在这无情的洪流面前,连自己心爱女人的一角衣衫都没能抓住。
他是个废物。
“啪!!”
一声清脆、响亮甚至带着回音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令狐冲的脸上!
令狐冲被打懵了。
他停止了哭嚎,空洞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沾满了不知名污秽的师弟。
李逸站在他面前,胸口剧烈起伏。
他打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一种被这群“猪队友”逼到极限的滔天怒火!
“哭?”李逸的声音沙哑、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
“我……”
“向问天重伤昏迷,他是个累赘!他被冲走是命!任盈盈!”李逸指着那滚滚向前的黑暗洪流,“她是个白痴!她为了一个快死的累赘自己跳了进去!她在找死!”
“不准你这么说她!!”令狐冲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吼了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说?!”李逸一把揪住了令狐冲的破烂衣领!他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的眼睛死死顶在令狐冲眼前,距离不到三寸!
“而你!令狐冲!你是白痴中的白痴!!你眼睁睁看着一个白痴去送死!你不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去找她!你选择跟她一起跳下去当第二个白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们唯一能活下去的那个人也害死了!!”
李逸的嘶吼如重锤,一下下砸在令狐冲心上。
令狐冲被骂得哑口无言。他想反驳,却发现李逸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我……我只是想救她……”令狐冲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救她?”李逸笑了,那是一种极度轻蔑的冷笑,“就凭你现在这个连铁锁都撬不断的‘癞痢头’?就凭你那连自己都站不稳的三成内力?你拿什么救?!你跳下去不是救她!你是在陪她一起死!!”
李逸猛地松开手,把令狐冲狠狠地推倒在污泥堆上。
“人是被水冲走的。”李逸转过身,指着那唯一的水流方向,“水往低处流。水往出口流。他们要么被卡死在某个岔路,要么就在我们前面。”
李逸没有再看向令狐冲。
他开始用那冰冷的泥水清洗自己脸上和手上的伤口。
剧痛让他倒吸冷气,但也让他更加清醒。
“我不管你是想当一个殉情的‘情圣’,还是一个无能狂怒的‘废物’。我只给你十息。”李逸撕下了自己囚服上那还算结实的几根布条,“十息之后,我会走。你要么跟着我,去找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
令狐冲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垃圾堆上。
“三。”李逸开始数数。他用那些布条打一个死结。
“二。”李逸把绳结的一端死死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李逸站起身,把绳结的另一端扔到令狐冲面前。
他转过身看也不看,就准备踏入那已经涨到腰部的冰冷洪流!
“等……等等!”令狐冲终于动了。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那根布条。
他用那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李逸的背影。“师……师弟。我……我跟你走。我去找她。”
李逸没有回头。“那就闭上你的嘴。抓紧你的绳子。还有,”李逸补充道,“你最好祈祷。你那半死不活的内力还能让你在这水里多撑一个时辰。因为这一次,你要是敢再松手,我会亲手割断这根绳子。”
令狐冲闻言身体一颤。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他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将那根沾满了污秽的布条一圈圈死死缠在了自己那骨折过的右手上,打了一个绝对不会松开的死结。
“走吧。”令狐冲从泥水中站起。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股自暴自弃的死气终于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哗啦——”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踏入了那冰冷刺骨的洪流。李逸在前面,令狐冲在后面,中间连着一根脆弱的布条。那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羁绊”。
甬道越来越窄,水流越来越急,恶臭让人几欲昏厥。
污水已经涨到了他们的胸口!他们必须半仰着头才能呼吸到那稀薄的空气。
脚下是打滑的青苔和锋利的碎石,水里不知有多少恶心的东西在撞击他们的身体。
令狐冲的体力几乎耗尽,他全靠那根布条的拉力和心中那股“找到她”的执念在机械地迈动双腿。
李逸也不好受。他在最前面承受了最大的冲击力,他的内力也在飞快消耗,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李……李师弟……”令狐冲忽然开口,声音微弱,“水……水好像不流了……”
李逸猛地停下。
他也感觉到了!那股一直推着他们往前的急流消失了!水变成了死水!而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不好!!”李逸心中警铃大作!“前面!前面堵住了!”
“什么?!”
李逸松开了扶着墙壁的手,猛地往前游了几步!
“砰!”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了一堵墙上!那不是青石,而是一堵由无数垃圾、断木、甚至是尸体混合着淤泥堆积而成的……
“该死!是那股泥石流!!”李逸绝望地嘶吼。“它把前面的路彻底堵死了!”
“那……那我们……”令狐冲游了过来,他也摸到了那堵绝望的“墙”。
“完了……”令狐冲的手冰凉。
而他们身后的污水,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从胸口涨到了下巴。
“咳……咳……”他们只剩下头能露在水面。甬道顶端那所剩无几的空气在飞快被压缩。
“李……李师弟……”令狐冲呛了一口水,“是……是不是天要亡我……”
李逸没有回答。
他的脸贴在那冰冷的石壁上疯狂地喘息。
他不甘心!他一个穿越者!一个看过剧本的人!不想就这么憋屈地淹死在福州城的下水道里!和令狐冲这个“白痴”绑在一起!
“一定……一定还有别的路……”李逸用那被布条勒得发紫的手疯狂地在那滑腻的石壁上摸索!摸索!
“这里!!”忽然!李逸的手触到了一个凹陷!那不是平整的石壁!那好像是一个更小更窄的岔路口!
“令狐冲!!”李逸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前面好像有一个铁栅栏!!把它给老子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