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
在绝对的寂静中,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
柴房的破门上,靠着的李逸,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双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电芒。
“时间到了。”
他沙哑的声音,如同命令,在柴房中响起。
“呼……”
盘膝而坐的令狐冲,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神采。
“妈的。”令狐冲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那培元丹,劲儿真冲。老子现在勉强能走了。打架,还是不行。”
“能走就行。”
李逸没有多言,他走到向问天身边,将这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再次背到了自己背上。
那沉重的分量,让他刚恢复一些的身体,猛地一沉。
“李公子。”任盈盈走上前,“我来背他。你必须保持在最佳状态,你……”
“你背不动。”李逸直接打断了她,“你的任务,是保持灵活,策应令狐师兄。他是伤员,你是战力。”
任盈盈一愣,随即明白了。
“令狐师兄。”李逸的目光,转向了令狐冲。
“这根撬棍,你还拿得动吗?”
令狐冲咧嘴一笑,一把抓过那根铁棍:“开玩笑。师弟你,就瞧好吧。”
李逸点点头,他再次闭上了双眼。
气感,如同潮水,最后一次扫过四周。
隔壁的杀机,依旧蛰伏。
街道的巡兵,一成不变。
卓不凡那股宗师感知,刚刚完成了一次例行扫描,正转向城东。
“就是现在!”
李逸暴喝一声:“走!”
“好嘞!”
令狐冲不再犹豫,他提着那根撬棍,用尽刚恢复的一丝内力,对准了柴房南侧的墙壁。
“噗!嗤……”
没有了全盛时期的巧劲,这一次的破墙,显得有些狼狈。砖石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
“快!”
令狐冲第一个钻了过去。
任盈盈紧随其后。
李逸背着向问天,最后一个钻出。
这是一个堆满了空酒坛的后院。四人不敢停留,贴着墙根,直奔下一堵墙。
令狐冲故技重施。
“砰!”
又一堵墙被撬开。
他们穿过了一个小小的花园,假山,池塘。
三坊七巷的豪宅,庭院深邃。这为他们的串行,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一连串过了三家。
第四家。
令狐冲的呼吸,已经明显粗重。他握着撬棍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妈的……使不上劲了……”
“我来!”任盈盈低喝一声,接过撬棍,用上了内力,猛地一撬!
“哐当——!”
一声清脆的、远超预期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猛地炸响!
任盈盈撬开的墙洞后,不是土石,竟然是一排铁制的栅栏!
更糟糕的是,撬棍撞在栅栏上脱手飞了出去!
“谁?!”
就在那个院子里,一间亮着微弱灯光的厢房,猛地传出了一声呵斥!
“不好!”
四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提着灯笼,推开了厢房的门。
“什么人!敢在……啊!”
他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墙上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以及洞口后,那几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有……有贼啊!”
他张大了嘴,用尽全身力气,就要喊出来。
“嗤!”
一道黑影,比他的声音更快!
任盈盈如同一只黑猫,从墙洞中一闪而过!
在那个家丁,声音即将冲出喉咙的前一刹,任盈盈的手指,已经精准地点在了他的哑穴上!
“呃——”
家丁所有的呼喊,都化作了一声闷哼,双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别动!”
李逸低沉的嘶吼,从墙洞后传来!
任盈盈刚要松一口气,却猛地僵住。
她感觉到了。
那股冰冷的、如同神明般的宗师感知,被刚才那声“哐当”和呼喊,吸引了过来!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扫而过。
它……停在了这片区域的上空!
“嗡——”
那股威压,如同实质,压得任盈盈几乎喘不过气。
她一动不敢动,手里还拎着那个昏迷的家丁。
墙洞后。
李逸背着向问天,令狐冲拄着墙,三人如同三尊雕像,僵在原地。
卓不凡,在“看”着这里!
一息。
两息。
三息。
那股感知,在院落上空,盘旋,搜索。
它在疑惑。
它在寻找。
它“看”到了那声异响,却“看”不到人。
终于,也许是觉得,宵禁之下,无人敢如此放肆。也许,它以为那只是家丁在抓贼。
那股感知,缓缓地不情愿地移开了。
“呼……”
令狐冲第一个,软倒在地。
“快!天要亮了!”
李逸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他背着向问天,第一个从墙洞钻了过去!
他顾不上去绑那个家丁了。
“盈盈,令狐师兄,快跟上!”
三人踉跄地,冲过了这座院子,来到了最后一堵墙前。
“开!”
李逸将向问天往上一托,竟是单手夺过令狐冲的撬棍,用上了最后的力气猛地一砸!
“轰!”
墙壁轰然倒塌!
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再是三坊七巷的精致和幽香。
取而代之的,是潮湿、是霉变、是劣质煤炭,混合着沟渠中污物,那股浓郁而又充满“人气”的刺鼻味道!
“这里是……”
令狐冲钻出洞口,看着眼前那片,挤压得如同沙丁鱼罐头般的,低矮棚户。
“是穷巷。”李逸沙哑地说道。
他们终于从富人区闯进了贫民窟。
而就在此时,东方的天际,那浓重的墨色,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抹微弱的如同死鱼肚白的灰白色,映了出来。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