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大牢。
这四个字一出口,令狐冲和任盈盈皆是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弟,你……你没开玩笑吧?”令狐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官兵现在满城抓人,我们不赶紧跑路,反而往他们眼皮子底下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寻常人自然是这么想。”李逸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废墟中的瓦砾,一边压低声音解释道,“但你想想,如今官兵封城,搜查的重点,必然是城内的客栈、民居,以及那些可能藏匿江湖人士的隐秘场所。有谁会想到,我们要找的人,或者说,朝廷认为可能藏匿《辟邪剑谱》的人,会反其道而行,藏身于防守最严密的府衙大牢之中?”
“这叫……灯下黑?”令狐冲若有所悟。
“正是。”李逸点头,“而且,我并非要带你们去坐牢。”
他从怀中,取出了三套皱巴巴的,带着一股汗臭味的粗布囚衣。
“这是?”任盈盈看着那脏兮兮的衣服,秀眉微蹙。
“这是我昨夜‘替天行道’时,顺手从一个倒霉的牢头身上‘借’来的。”李逸将囚衣分给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们不当囚犯,我们当……‘狱卒’。”
令狐冲和任盈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一丝莫名的兴奋。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但也太刺激了!
三人不再犹豫,迅速换上了囚衣。
李逸又用随身携带的一些草药和泥灰,在三人脸上稍作涂抹,改变了肤色和容貌轮廓。
转眼间,原本气度不凡的三人,便成了三个形容猥琐、贼眉鼠眼的底层狱卒。
“走。”
李逸低喝一声,三人如同三道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向阳巷老宅的范围,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着福州府衙的方向潜行而去。
一路上,果然是风声鹤唳。
一队队手持火把、腰挎钢刀的官兵,在各条街道上往来巡逻,盘查着每一个可疑的路人。
不时有惊慌的叫喊声和兵刃碰撞声从远处传来,显然是官兵与一些试图反抗或逃跑的江湖人士发生了冲突。
李逸凭借着超凡的感知和《凌波微步》的玄妙,总能在巡逻队靠近之前,提前预判他们的路线,带着二人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岗哨。
半个时辰后,三人有惊无险地来到了福州府衙的后墙之外。
这里守卫相对薄弱,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守卫,提着灯笼在来回踱步。
李逸对着令狐冲使了个眼色。
令狐冲会意,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两名守卫身后。
他双手齐出,在那两人后颈的“风池穴”上轻轻一按。
那两名守卫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李逸立刻上前,将两人拖入阴影之中,扒下了他们的腰牌和外衣。
“换上。”
三人迅速换装,摇身一变,成了两名府衙的守卫和一名刚刚被抓回来的囚犯。
“接下来的戏,就看我们的演技了。”李逸对着二人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大摇大摆地,推着由任盈盈扮作的“囚犯”,走到了府衙的侧门。
“站住!什么人?!”门口的守卫立刻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自己人!”李逸压低了嗓子,模仿着之前那牢头的粗嘎口音,晃了晃手中的腰牌,不耐烦地说道,“刚抓了个硬点子,费了老大劲!赶紧开门,送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还故意在令狐冲的后背上踹了一脚。
令狐冲也很配合地踉跄了一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叫骂声。
那守卫借着灯笼的光,仔细看了看腰牌,又打量了一下三人那眼熟的服饰,并未发现异常。
毕竟,今夜城内大索,抓到几个反抗的江湖人士,再正常不过了。
“进去吧。”守卫不疑有他,挥了挥手,打开了侧门。
三人心中暗松一口气,低着头,迅速走进了府衙的后院。
府衙之内,更是灯火通明,气氛紧张。
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士兵,手持弓弩长枪,将整个府衙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看来,朝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李逸心中暗道,“连军队都调动了。这福州城里,到底藏着什么让朝廷如此看重的东西?”
他一边思索,一边按照之前探听到的路径,熟门熟路地带着二人,穿过几道回廊,绕过几个岗哨,最终来到了府衙大牢的入口处。
大牢门口,守卫更是森严。
不仅有狱卒,更有几名气息彪悍,眼神锐利如鹰的六扇门捕头坐镇。
“站住!腰牌!”为首的一名银牌捕头,目光如电,拦住了三人。
李逸心中一凛,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脸上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连忙将腰牌递了过去,同时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子,不动声色地塞了过去。
“差爷辛苦,差爷辛苦!刚抓了个刺头,弟兄们也是奉命行事。”
那银牌捕头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脸上的冷峻之色稍缓,但目光依旧锐利地在三人身上扫过。
当他的目光落在被令狐冲“押”着的任盈盈身上时,眉头微微一皱:“嗯?怎么还有个女的?”
“嗨,这娘们是那刺头的同伙,性子烈得很,差点伤了弟兄们!”李逸连忙解释道,“头儿吩咐了,先关起来,等明天再审!”
那捕头点了点头,似乎并未起疑。
毕竟,江湖儿女结伴而行,再正常不过。
他挥了挥手:“进去吧,登记一下,关到丁字号房。”
“谢差爷!”
李逸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点头哈腰,带着二人走进了阴暗潮湿的大牢之内。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恶臭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甬道两侧,是一排排坚固的牢房,里面关押着各种各样的犯人。
或哭嚎,或咒骂,或麻木,宛如人间地狱。
李逸三人目不斜视,径直向着最深处的丁字号房走去。
就在他们即将拐过一个转角时,李逸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被斜对面一间牢房内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那间牢房,与其他牢房不同,打扫得异常干净,甚至还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油灯之下,一个身穿囚服,须发皆白,却腰杆挺得笔直的老者,正对着墙壁凝视着什么。
他的背影,明明身处囚笼,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傲与锋锐。
而在他的身旁,还歪歪扭扭地斜插着一根竹杖?
李逸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背影,这根竹杖……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也就在此时,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那牢房内的老者,缓缓地转过了身。
一张布满了皱纹,却依旧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的脸庞,映入了李逸的眼帘。
当看到李逸的瞬间,那老者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