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我行那句充满了霸气与狂傲的宣告,在地牢入口处回荡之时,早已等候在外的黄钟公、丹青生、秃笔翁三人,皆是浑身一颤,脸上露出了复杂难言的神色。
恐惧、敬畏、以及一丝解脱?
他们守了这个人十二年,如同守着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如今,这头猛虎终于出柙,他们这十二年的煎熬,似乎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李逸当先一步,从那依旧半开的铁门中走出,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黄钟公三人,淡淡道:“三位前辈,别来无恙。”
黄钟公三人连忙上前,对着李逸,竟是齐齐躬身一揖:“李公子大才,我等心服口服。今日之后,我江南四友,愿听凭李公子差遣。”
这番姿态,放得极低。
他们很清楚,从任我行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起,他们四人的命运,就已经和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无论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日后可能的一线生机,紧跟李逸的脚步,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李逸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对他武功的折服,更是对他那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智谋的敬畏。
“三位前辈言重了。”他虚扶一把,“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任教主重见天日,东方不败那边,恐怕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梅庄,离开杭州。”
就在此时,令狐冲扶着精神亢奋却身体虚弱的任我行,也从地牢中走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眼圈依旧泛红,但神情却无比坚定的任盈盈。
当看到黄钟公三人那恭敬的态度时,任我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对于这四个看守了他十二年的人,他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吸成人干!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李逸那平静的脸庞时,他心中的杀意,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恢复实力,是积蓄力量。
而这四个废物,还有利用的价值。
“哼!”任我行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三人,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西湖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脸上露出了近乎贪婪的陶醉之色。
“好!好一个西湖!好一个江南!”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重获自由的快意,“东方不败那阉狗,把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十二年,却不知,这反而成全了我!哈哈哈!”
他的笑声,震得湖边的柳枝簌簌作响。
“爹爹……”任盈盈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走?为何要走?”任我行大手一挥,眼中闪烁着狂傲的光芒,“老夫重出江湖,岂能像丧家之犬一般偷偷摸摸?我要让整个江南,整个武林都知道!我任我行,回来了!”
李逸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位前教主,刚刚脱困,便已是锋芒毕露,丝毫不懂得收敛。
这固然是枭雄本色,却也极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任教主,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东方不败经营神教十二年,根基深厚,党羽众多。我们现在羽翼未丰,贸然暴露,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务之急,是尽快寻一处安全之地,让你恢复功力,同时联络童天王等旧部,积蓄力量,方是万全之策。”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任我行闻言,脸上的狂傲之色稍稍收敛了几分。
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李逸所言非虚。
只是,十二年的压抑,让他此刻迫切地想要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归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亭亭玉立的女儿,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眼神平静,却总能看透一切的年轻人,心中那份独断专行的霸道,终究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
“好!”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就依你所言!你说,我们去哪里?”
李逸的目光,投向了舆图上东南方的一个位置。
“福建,福州,向阳巷老宅。”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任我行,就连令狐冲和任盈盈,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去那里做什么?”任盈盈不解地问道,“那里早已是是非之地,青城派和嵩山派的人,恐怕还在暗中窥伺。”
“正因为那里是是非之地,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李逸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所有人都以为,《辟邪剑谱》的风波已经过去,福州早已恢复平静。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回到那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林家老宅之下,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密室,足以容纳我们藏身。而且……”
他看向任我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里,还有一份‘大礼’,或许对任教主恢复功力,有所助益。”
任我行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立刻明白了李逸的言外之意。
《辟邪剑谱》!虽然那剑谱本身是个祸害,但修炼它的人,所积蓄的内力,却是实打实的!
若是能将那些觊觎剑谱,偷偷修炼,却又不得其法的江湖败类……
“好!好!好!”任我行抚掌大笑,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就去福州!老夫倒要看看,这十二年来,江湖上又多了多少不知死活的东西,正好给老夫……补一补身子!”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停留。
黄钟公等四人,立刻返回庄内,收拾细软,准备车马。
他们四人目标太大,不宜与李逸等人同行,约定先行一步,前往福州打点。
而李逸、令狐冲、任我行、任盈盈四人,则换上了普通的江湖客装束,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这座困锁了枭雄十二载的孤山梅庄。
一叶扁舟,再次驶入了西湖的茫茫夜色之中。
只是这一次,船上多了一位足以让整个江湖都为之颤抖的魔头。
而他们的目的地,也不再是缥缈的远方,而是那风暴汇聚的中心——福州。
一场更大的风浪,即将在东南沿海,悄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