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广阔的。
风,是自由的。
当华山那巍峨的轮廓,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时,令狐冲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只觉得胸中那股压抑了数月之久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那个步履从容,神色淡然的师弟,脸上,终于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发自内心的洒脱笑容。
“师弟,”他用力地拍了拍李逸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我忽然发现,这山下的空气,就是比山上要甜一些!你说奇不奇怪?”
李逸微微一笑:“山上的空气,带着门规的味道。山下的空气,带着酒香的味道。自然是后者,更甜一些。”
“说得好!”令狐冲一拍大腿,兴奋地搓了搓手,“走!咱们先去前面的华阴县城,找家最好的酒楼!我令狐冲现在,只想做三件事:喝酒,喝酒,还是他娘的喝酒!”
李逸看着他那如同出笼之鸟般的快活模样,心中也是一阵轻松。
他知道,那个熟悉的,豪气干云的令狐冲,终于回来了。
华阴县,地处西岳脚下,乃是通往关中的要道,历来商贾云集,江湖人士往来不绝。
两人寻了一家当地最大的酒楼“太白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令狐冲迫不及待地叫来了一坛上好的“西凤酒”,满满地斟了两大碗。
“来!师弟!”他举起酒碗,眼神明亮,“这一碗,敬我们自己!从今往后,天地为席,江湖为家,快哉!快哉!”
“敬江湖。”李逸举碗相碰,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楼内那嘈杂的议论声,也渐渐清晰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而议论的中心,无一例外,都指向了那刚刚结束不久的嵩山大会。
“哎,你们听说了吗?嵩山那档子事,现在传得神乎其神!”邻桌一个虬髯大汉,压低了声音,脸上却满是兴奋,“都说那华山派新出的高手李逸,根本就不是人,是天上的剑仙下凡!”
“可不是嘛!”另一个瘦高个接口道,“我有个远房表哥就在封禅台下,他亲眼看到的!那李逸,不出剑则已,一出剑,便是一道紫色的雷电!一指啊!就那么一根手指头,点在了‘大嵩阳手’费彬的胸口,费彬那一百八十斤的身子,就像个纸鸢一样飞出去了!”
“我听到的版本更邪乎!”第三个人神秘兮兮地说道,“都说他最后跟左冷禅对决,左冷禅使出了压箱底的‘寒冰真气’,把整个封禅台都给冻住了!结果呢?那李逸一剑劈出,紫电雷光,当场就把寒冰给劈开了,还把左冷禅几十年的功力,给废了个一干二净!你们说,这是不是神仙手段?”
“啧啧,太可怕了!江湖上现在都给他起了个名号,叫‘紫电剑仙’,说他那一剑的风采,如同紫气东来,神鬼辟易!这下,武林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头,是坐得稳稳的了!”
令狐冲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一边喝酒,一边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逸。
“师弟,”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李逸,压低声音,乐不可支地说道,“你小子,现在可是比魔教教主东方不败还出名了!‘紫电剑仙’?哈哈,这名号,听着可比我那什么‘浪子’要威风多了!”
李逸只是淡定地夹了一筷子菜,对周围那些夸张的传言,恍若未闻,脸上甚至没有半分得色。
“名声,终究是身外之物,是别人嘴里的泡沫。”他抿了一口酒,平静地说道,“喝自己的酒,走自己的路,那才是真的。”
他看着令狐冲,话锋一转:“师兄,你可还记得,我们下山,是为了什么?”
令狐冲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了一阵光彩:“记得!当然记得!《笑傲江湖》!”
“不错。”李逸点了点头,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向往,“刘前辈与曲前辈的遗愿,便是让这首曲子,能够真正地响彻江湖。如今,我们得了自由,正好,可以做这抚琴吹箫,浪迹天涯的快活人。”
“说得好!”令狐冲一拍桌子,豪气干云,“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寻一架最好的古琴,一管最好的洞箫!我令狐冲的剑法虽然未必是天下第一,但这吹箫的本事,可还没服过谁!”
李逸看着他那重新燃起的斗志与神采,心中也是一片畅快。
他知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那真正的“笑傲江湖”,才刚刚开始。
“小二!”李逸朗声喊道,“结账!顺便打听一下,这华阴县城,哪里有最好的琴箫铺子?”
那店小二早已认出他们便是传闻中的华山高人,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二位爷,这您可问对人了!要说这琴箫,整个关中,都找不出比城南‘绿绮堂’更好的地方了!那里的老板,可是个奇人!”
“哦?有何奇处?”
“那老板,不爱钱,只爱知音。他的琴箫,只卖给真正懂音律的人。若是寻常富商,便是捧着金山银山去,他也是不卖的!”
令狐冲闻言,更是来了兴趣:“有这等趣人?走!师弟,咱们便去会会他!”
两人放下酒钱,在店小二和满楼食客敬畏的目光中,起身离去。
一琴,一箫,一壶酒,两个知己,一片江湖。
再也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