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其实在“缄默者”小队与林克交战之初,便已悄然抵达战场边缘。
她藏身于一片断裂的混凝土巨柱之后,气息内敛到极致,完全融入阴影之中。
她清晰地目睹了那场惨烈的收容行动,也看到了“缄默者”小队,是如何用生命去填补规则等级带来的巨大鸿沟,也看到了林克最终被那具黑色“棺材”吞噬。
白月按捺住了出手的冲动,并不是冷漠,而是理智。
她如今重伤未愈,状态极差,贸然现身不仅无法改变结局,反而会将自己也置于险境,辜负了沈川的用意。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未能感知到沈川的气息,这让她心存着一丝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侥幸。
直到运输机带着收容装置,彻底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她又在原地耐心等待了片刻,确认再无异动后,才轻巧的跃出藏身之处,开始在这片废墟中疯狂搜寻。
她的目光掠过一具具“缄默者”破碎的尸体,掠过被能量侵蚀得坑洼不平的地面,最终,定格在了一片狼藉的区域。
那里有一具仰面倒地的身影,胸口有着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寻找的沈川。
“丑鸭……”
白月的心猛地一沉,那最后一丝侥幸,随着沈川尸体的出现,完全破裂。
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沉重的自责,难以言喻的烦闷挥之不去。
“这个混蛋,自己明明那么弱,还非要逞强当英雄,最后还用那种可笑的骗术,把我给支开……”
她见过太多的死亡,甚至亲手终结过许多生命。
沈川与她相识短暂,更多的是一种基于廖博士嘱托的临时同行关系。然而,这种“因我而死”的负担,依旧让她感到胸口发堵。
她快步走到沈川的“尸体”旁,蹲下身子,伸出略微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侧。
没有脉搏,皮肤冰冷,早已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我好人做到底,总不能让你曝尸荒野,被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东西啃噬。”她低声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看在你最后还算有点担当的份上,给你找个安息之地吧。”
她伸出手,将沈川的“尸体”抬起,以她A级的力量,拖动一具躯体轻而易举。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沈川肩膀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量之大,让白月都猝不及防地吃了一惊!
“!?”
白月瞳孔骤缩,另一只手本能地探向背后,“锵”的一声清鸣,长剑已然出鞘,冰冷的剑锋带着凌厉的杀气,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只手的主人疾刺而下!
目标正是沈川的脖颈,这一下若是刺实,足以将他的头颅斩下!
“咳咳咳……停……停手!白大小姐……剑下留人!不然……我可就真死了!”
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剑锋,在距离沈川脖颈皮肤不足一公分的地方,硬生生顿住!
凌厉的剑气甚至削断了沈川几根纷乱的黑发。
白月持剑的手稳如磐石,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死死盯着沈川。
沈川缓缓睁开双眼,脸上带着痛苦与一丝无奈的苦笑。
“你……你没死?!”白月的声音带着惊愕,还有一丝被戏弄的恼怒,“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检查过!你心脏都没有了,失去了呼吸,身体都凉了!难道连那个怪物和议会那些人,都被你骗过去了?!”
沈川松开抓着她的手,艰难地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些许血沫。
“咳咳……差一点就……就真死了。”他喘着粗气,靠在身后的碎石上,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中却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到底怎么回事?”白月收剑归鞘,但眼神依旧锐利,带着审视。
沈川缓了口气,解释道:“是我的能力众生契约,我利用了它的规则力量,玩了个小花招。”
“众生契约?”白月蹙眉,“那不是连接和定义的力量吗?”
“不止。”沈川摇摇头,“连接,也包括连接自身。定义,也可以定义自身的‘状态’。”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那个狰狞的空洞:“林克,或者说‘腐朽之心’,它挖走的是真的心脏,这一点做不了假。但在那之前,我利用众生契约,强行将我的‘生命’与‘意识’的核心,与我心脏处的源初之石烙印,进行了短暂的‘规则性绑定转移’。”
“你可以理解为,我提前将自己大部分的‘生命’概念,暂时‘寄放’在了源初之石的秩序规则之中。当心脏被挖出,肉体生机断绝时,在众生契约的规则效应下,我呈现出的就是一种‘被定义’的死亡状态。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气息全无,连规则层面的感知,都会认为这具躯体已经‘死亡’。”
“那林克吞噬的……”白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它吞噬的,确实是我大部分的生命精华和能量本源,这也是我虚弱至此的原因。”沈川苦笑道,“但最核心的力量与源初之石绑定后,借助众生契约的规则力量,才得以躲过了探查。然后用寂灭之锚的能力,使我意识沉入最深的假死状态,进一步掩盖了所有波动。再利用腐化知疫的能力,让伤口呈现出真实的坏死状态。这算是我压上一切,赌命的一场‘障眼法’。”
白月听完,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连我也一起骗?!”
沈川无奈地笑了笑:“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跟你解释。而且,如果你知道我是假死,你的反应就不会那么真实,未必能骗过‘腐朽之心’。只有连你都确信我死了,这场戏才算完美。”
他顿了顿,看向白月,真诚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白月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许:“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我讨厌被人当傻子一样骗!下次再敢这样,我一剑先捅了你,让你假戏真做!”
白月虽然语气不善,但她确实是在为沈川担心。
沈川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黑锤他们。林克被议会抓走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救他出来!”
白月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伸出手扶了他一把。
“就你现在这样子,走路都费劲,还想着救人?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吧,可恶的丑鸭!”